四殿下琨珸王語罷，拂袖而去。

二殿下琳瑉王吼道：“四弟，你給本王回來！你的異能不適合戰(zhàn)斗，你去了也是送死！”

“……”沒有回音，琨珸王飄然的白色身影已消失夜幕之中，琳瑉王又急又氣，懊惱揮手想要率人追去，但貼身護衛(wèi)童銅卻將他按在座椅上。

童銅身型龐大，身高兩米有余，力氣也很大，體型瘦小的琳瑉王掙不過他，琳瑉王徹底惱了，喝道：“放肆！童銅，你竟敢以下犯上！你給本王退下！”

童銅深嘆一口氣道：“恕臣抗命不遵，臣日后愿以死謝罪，臣不知‘夏蟬’為何方妖人，但白耿大人出生武將世家，戰(zhàn)無不勝，令妖人聞風(fēng)喪膽，更被美譽為‘王都第一護衛(wèi)’，連他都不是夏蟬的對手，可見夏蟬實力不俗。四殿下不擅戰(zhàn)斗，但二殿下是所有殿下中最不擅戰(zhàn)斗之人，臣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二殿下意氣用事，恕臣直言，二殿下去了更是送死！”

殿內(nèi)的氣氛幾近焦灼，二殿下琳瑉王與童銅僵持不下，童銅反復(fù)道：“臣曾向您和戒懼皇立下過誓言，臣不會再次犯錯，無論何種情境，皆會以二殿下的安危為重。”

琳瑉王掙扎著，反復(fù)道：“你給本王滾，滾！”

童銅繼續(xù)重復(fù)道：“恕臣抗命不遵，臣日后愿以死謝罪。”

“本王已經(jīng)失去一個三弟了，你忍心看本王再失去一個四弟？！”

童銅不忍道：“臣……不能失去二殿下。”

兵衛(wèi)們不知所措，茫然圍觀；妖人們則幸災(zāi)樂禍，一副看戲姿態(tài)，似乎認(rèn)定了有人會來救他們；老嫗撲在白清尸身上哭天搶地；春花也不嫌棄野菊了，與野菊抱在一起，瑟瑟發(fā)抖，相互寬慰；冬雪神情自若，先人一步，帶婢女寒梅一同擒住夏蟬的婢女荷葉，想要日后邀功；只有無病注意到，瑤霜不見了蹤影。

無病著急道：“秋霜姐姐去哪了？無病可是答應(yīng)過白耿大人，要護好姐姐的，這可怎么辦啊……”

……

信之國無人不知名聲顯赫的白家，是歷史悠久的武將世家，古往今來，白家人才輩出，斬殺妖人無數(shù)，凡在妖人面前提及“白”姓，定會使妖人聞風(fēng)喪膽。

而到了白清這輩，不禁令人唏噓家道中落，風(fēng)光不在。大約十年前，戒懼皇無故戀戰(zhàn)，率領(lǐng)各將士不知疲倦地奔波打仗，所經(jīng)之處，妖人無一幸存，一路南下直搗妖皇老巢，重創(chuàng)妖皇。

雖是戰(zhàn)功累累，但白清的兄弟們皆英勇犧牲，戰(zhàn)死沙場，白家的威望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卻說不清道不明，是不幸還是萬幸，剩下白清這一棵獨苗，而他這棵獨苗，四十不惑，尚未婚娶，世人皆嘆，白家要斷后了！

至于白清為何遲遲不娶妻之由，有人道是因為他不近女色，白家崇尚雅正高潔，眼光挑剔，定是遇不到心動的女子，怕是在白家人心中，只有天上的仙子能配得上他們。

也有人道，是因為白清癡情一無名女子，而那無名女子早已嫁予他人，嫁予白清的摯友，摯友埋沒沙場，女子傷心欲絕，一心守寡，而白清不愿趁人之危，他徘徊在舊情與摯友的雙重煎熬中苦苦掙扎，霎時頓悟，默默守著那女子一世倒也心安。

白清無疑是位受人尊敬的奇人，不提他的顯赫家世，不提他的紅塵舊事，白清曾經(jīng)一舉驚動全國，徹徹底底地成為百姓飯后閑談“風(fēng)口浪尖”的人物。

約是十年前，戒懼皇與妖皇一戰(zhàn)驚天動地，卻無人知曉勝負(fù)，恐怕只有追尋戒懼皇出生入死數(shù)次的白清知曉。戰(zhàn)后，戒懼皇失意折回王都，將自己鎖在一桃園木屋內(nèi)，再也不問天下事，只會潑墨折花。

而白清，名至所歸的大將軍，應(yīng)受萬人瞻仰的他卻放下身段，一夜之間拋棄榮華，甘愿成為一個小小的護衛(wèi)，去侍奉年僅十二歲的四殿下琨珸王，世人不解，卻依舊被白清的為人做派所折服，美譽他為“王都第一護衛(wèi)”。

誰又敢想，“王都第一護衛(wèi)”白清大人，會于拜月之夜輕率死去？只道是瞬息萬變，世事無常。

……

一輪明月高懸夜空，清輝灑落人間，空氣中些許潮濕，血跡久久未干。冰冷的石階上灑落一條鮮血滴落的斷線，在月光中閃爍紅色殘影，一直延伸向遠(yuǎn)方。瑤霜握緊拳頭，在茫茫黑夜之中，她不愿做一只無頭蒼蠅，白清留下的血跡，是唯一的線索，她便沿溯血跡找尋著。

這血痕的軌跡十分曲折，似在有意繞路，瑤霜走了許久，突然，清冷如銀月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傳來，語氣中沒有摻雜一絲溫度，“你怎會來這里？”

瑤霜順著聲音望去，果不其然，她尋的路子對了，她找到四殿下琨珸王了。此刻的琨珸王正立于血泊之中，孤傲挺拔，似乎已經(jīng)佇立很久了，他的腳下是被浸紅的石磚，顯而易見，這兒曾經(jīng)發(fā)生過一場大戰(zhàn)，白清便是在此被人打成重傷。

瑤霜道：“秋霜掛念四殿下，因而尋來了，我不會給您添麻煩的，四殿下勿要怪罪。”

琨珸王閉上眼睛，沒有回答，似在冥想，似在聆聽，睫眉微顫。

琛縭王府四周的青石長街被護衛(wèi)們圍封，因此不會有尋常百姓出沒，但百姓們慶賀玩樂的歡聲笑語翻閱層層高墻，喧鬧聲在耳邊此起彼伏，如刀子般扎進四殿下琨珸王的心里。瑤霜想起語文中經(jīng)常講到的一個知識點，以樂景襯哀情更見其哀，說的便是此情此景吧？她無法揣摩琨珸王冷若冰霜的面容下，冰封了多少難過悲憤，此刻他愈是平靜，愈讓瑤霜擔(dān)憂。

瑤霜走上前，小聲問道：“四殿下站了許久，可有發(fā)現(xiàn)了什么？”

片刻后，琨珸王緩緩道：“……是夏蟬殺死了白清。”

瑤霜遲疑道：“夏蟬并非妖人，她也只是個柔弱女子，四殿下是如何斷定她能殺死武功高強的白清大人？”

琨珸王道：“夏蟬以前確實是人類，但她現(xiàn)在不是了。”

“何意？”

琨珸王從懷中掏出一塊綢布，裹著晶瑩剔透的琉璃碎片，赤黑色的液體附著碎片之上，碎片泛起五彩光影，美輪美奐，琨珸王解釋道：“這是被打碎的琉璃瓶碎片，于四周撿拾而來，瓶中液體許是妖皇的血液，飲之，人類即刻妖人化，獲得不可小覷的力量。”

瑤霜問道：“妖人化？是變成妖人了嗎？”

琨珸王點了點頭，“算是。古往今來，想要獲得力量，無一例外要付出代價，妖人化所獲得的力量，與人的執(zhí)念息息相關(guān)，執(zhí)念越強，所幻化而成的妖人越厲害，所折損的心智也越厲害，殆到執(zhí)念崩潰，心智泯滅，人便墮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