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寒衣不知何時忽然出現在陸見辛的身后,所謂影衛,來去無蹤,哪怕是掌控他們的人都不得不忍受他們的肆無忌憚。陸見辛早已習慣鄭寒衣的不受控制:“你是不是又要讓我殺了她。”
“明明早就可以下手,偏偏給她上牌局的機會。”鄭寒衣撇了撇嘴,有些不大高興地說,“我看您遲早要敗一場。”
陸見辛垂下眼,笑容多少帶點牽強附會的意思:“杏云單純,不能被牽扯進我們的事情里來。我們的確需要扳倒貴妃母子,沒有人比林辜更合適。我答應你,襄王一倒,就除掉林辜。”
鄭寒衣倒全然沒有放在心上,對他而言,棋子用完丟棄是必然之理:“上次叛逃的那幾個毒人已經處死,至于羅姑娘……因為是有殿下侍妾的身份的……我不敢擅自處置。”
陸見辛淡淡瞥了他一眼:“如舊處置。”
鄭寒衣正襟道:“我立刻去辦。”
“此事不必太急,多少令人生疑。尤其母親那里,要做到萬無一失。”陸見辛抬眼又看了鄭寒衣一眼,兩個人緩慢又鎮定地往宮門走去。
二人一前一后穿過狹長幽靜的甬道,耳邊連一絲聲響都沒有,無聲無息,像是早已沉淪過的地獄,和無數魑魅魍魎擦肩而過,卻依舊平靜如深潭死水,手中是數萬條性命,腳下是一地枯骨。
雖然骯臟,卻也有趣。
“關于那位溫家姑娘的身世,主子,我倒是聽到一個很有趣的傳聞,您要不要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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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的溫家,倒是也有一場不大不小的騷亂。溫丞和楚氏在正庭坐著,堂下跪著個瘦瘦的影子,正是還在抹著眼淚的溫容。
“你真是糊涂了,你算是什么牌面上的人呢?也敢學著你姐姐出頭!你究竟懂不懂樹大招風,在這長安城中有些名聲的女子又有幾個人有好下場?”楚氏也同樣淚眼婆娑,一只手捧著心口,另一只手指著溫容,“你父親也算是在朝中德高望重,對著陸家那個王爺都是能躲則躲,你和你姐姐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這長安城中處處都是陷阱,都是為難,難道我就不能是單純想看他舞劍嗎?”溫容的聲音真是清脆,林辜站在府門外都能聽到她聲音的顫抖和不安,一直的掌心明珠忽然遭到父母一起責罵,想來也是慌的很。
如何跟父母解釋,陸見辛對自己發難并不是因為溫容。
“父母今日責備我,究竟是因為我真的做錯了,還是因為我陷姐姐于不利之地,父母擔心得罪了姐姐?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嗎,父母有多害怕這個長姐!因為她根本就是鬼魂!”
“啪”的一聲,溫容刺耳的聲音終結在這一聲中,萬籟俱寂,連十月末天氣轉涼昆蟲最后的一場哀鳴求饒也識相地停了。整個溫家如同一座空曠的墳塋,仿佛連呼吸聲都沒有了。
林辜微微閉上眼睛,聽到溫容極力壓抑的啜泣聲,自己不知為何也變得難受起來。離昭站在她身后有些不安地低下頭。又覺得此時的沉默太過壓抑,自己應該說點什么讓林辜好受一些。
“師兄什么都不知道,不必牽扯進來。此時你一言不發,倒更叫我好受些。”林辜微笑著轉身,可是離昭分明覺得她的笑容里有一絲凄惶和難堪,像是小時候因為一個招式沒有練好,而被師父當眾訓斥的杏云臉上才會有的神情。
驕傲如杏云,斷斷不會在人前示弱。離昭只是沒有想到,林辜原來也是端著這份驕傲的。她的清高如鎧甲,拒人千萬里之外。所以無人可以穿透盔甲來刺探她的內心。可是此時此刻,她,連同她被擊碎的驕傲,竟然是這般可憐。
他最終還是說:“你這般難過,師父也會難過的。”
“師父難過,是因為真的心疼我,也是因為視我如己出的緣故。而不是因為真的認為我所遭受的一切,就是一場無妄之災。”林辜轉身,最終還是沒有邁進王府。
“不回家嗎?”
“父母還要教她許多東西,我現在回去除了礙事還能做什么?”林辜忽然說,“聽說花火節的燈會燃一個月,那今日應該還沒全部撤去吧?我們去瞧瞧。”
離昭應了一聲,兩個人緩慢地朝有光的街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