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去，斜陽橫灑。

斷臂惡鬼與虛幻女子額頭相抵，惡鬼身上黑色鱗甲片片脫落，觸地黑煙裊裊消散虛空之中。

“我會回來的，你若未死，我會找到你，你若死了我會找到你的的后人！”惡鬼詭異的黑瞳死死地盯著那雙熠熠生輝的眼睛。

齊明智眉心的槐木陰沉釘被連根拔起，連帶著洶涌的黑氣從眉心一點處倒流回槐木陰沉釘。膨脹的妖體也如泄了氣一般縮小變回齊明智本來的樣子。

“女娃兒，齊明智必死無疑，你又當如何！桀，桀。桀！”惡鬼最后的聲音有著報復(fù)的快意感。

===========================================================================

林晏之腦海里一直有片片書頁翻揚，以前看過就忘的所有文字清晰的顯現(xiàn)在波瀾壯闊的海面上，林晏之在文字海面上發(fā)足狂奔，低頭看著一個一個的文字，想要從中找到問題的答案。

“什么是讀書人？”“讀書人該是什么樣子？”

讀下千篇萬篇的書籍文章，寫出曠古爍今，福蔭千古的道德圣典？不對的！林晏之撇下手里拿的文字茫然四顧，他始終找不到答案。

所有的之前翻閱過的，腦海里有靈光閃現(xiàn)的答案，應(yīng)是書院夫子圣人聽到都會點頭認可的解答。但林晏之就是覺得不對，他不是怕看到那個女子搖頭失望的神色？

只是有個聲音告訴他，這些都沒錯！但是都不對！

一望無際的文字海洋上，林晏之頹然的坐倒在地，不停地搖著頭否定自己。我本就不是讀書的料，怎么可能找到她想要的答案。我辦不到的！

放棄就是了，你只不過是個衣食無憂，吃喝不愁的紈绔子。你不是早就習慣遇事便退，身邊的狐朋狗黨虛情假意的吹捧你不是也樂在其中么，那樣有何不好。不必為難自己。

不對？讀書何以要看天賦！

所有正確的知一定在某處靜靜的等著，或是藏在了我看到過的文字里。我見青山多嫵媚，青山見我應(yīng)如是，若青山見我?guī)h然不動暮氣沉沉，我便日日讀，夜夜讀，讀到青山見我四季如春，花開不敗！

林晏之站起身眼神堅定回頭望去，他要從頭再一遍一遍的仔細看看那些文字！

林晏之起而求知！

“善！”

天空中有一道醇厚聲音響起。

鋪散在海洋上的文字飛揚而起環(huán)繞在林晏之周身，文字如東海風卷，一個個主動閃現(xiàn)在林晏之面前。

========================================================================

槐木陰沉釘?shù)袈湓诘兀R明智眉心處再也沒有黑氣涌出，唯有齊明玉聽到自家三哥體內(nèi)有如琉璃碎裂的聲響，這是魂魄碎裂的聲音。

齊明智跪坐在地睜開渾濁的眼瞳看向齊明玉說“沒想到整個齊家讀書最有出息的是你！”

說完后齊明智就閉上眼睛靜靜的感受著魂魄崩裂消散。

“三哥，要是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會如何！”

齊明智沒有回答，他知道自己還會如此，還是要毀了齊家，但齊明智誰都不欠，卻獨獨欠了齊明玉！

“明玉，對不起！”若是還有機會，死了也就死了，齊明智絕不會將妹妹變成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哥！明玉會救你的！”齊明玉一直在說也一直在做的事情就是想要將哥哥拉出深陷的泥潭，想要成為照耀家人的一束陽光。

齊明玉神魂虛幻剝離出根根銀絲緩緩鉆進齊明智空洞的眉心。

“齊！明！玉！你給我停下！”

“齊明玉！你是要讓我生不如死啊！你好狠的心！”齊明智仿佛回到了母親死前，痛哭若懵懂孩童。

“齊正言，齊正言！快阻止她！”

齊正言瞪著眼睛，生機全無，原來齊家家主已然自斷心脈，氣絕身亡。

“我無能為力”秦早朝看著望過來的齊明智無奈的搖了搖頭。

“早朝，殺了我，求你了！”

秦早朝又看向齊明玉，虛幻的女子微笑著朝自己搖頭，安然幽靜。

“我要走了！”秦早朝想要回去了，想要嘗嘗老頭子的酒到地是什么味道，聽說有故事的人，風月拌酒別有滋味。今天他就好像看到了一個模模糊糊的故事，故事的結(jié)局還讓他有一點點傷心難過。

“等等！”

秦早朝收刀入鞘，轉(zhuǎn)身要走。心湖有風吹銀鈴的聲音響起。秦早朝回頭望去心湖之上銀鈴聲響陣陣。

虛幻女子看了眼掉在地上的槐木陰沉釘，向著秦早朝拱手彎腰久久不起。

挎刀背劍的少年走到跟前一把抓起槐木陰沉釘塞進懷里，轉(zhuǎn)身便走瀟灑的向后揮了揮手喊道“廢話太多！走了！”

齊明玉直起身子閉上雙眼，笑意越發(fā)盎然。世間將無齊明玉，但仍見俠氣少年，生機勃勃，朝陽初升！

秦早朝扛起李壞越過林晏之推開大門向外走去，身后有聲音響起，但秦早朝再也不肯回頭，大步離去越走越遠。

“明玉姑娘，我想到了！”

一直渾渾噩噩，如墜魔怔的林晏之陡然轉(zhuǎn)醒喊出聲，他沒看到倒了一地的人群，沒看到盤腿坐地氣機全無的齊正言，眼里盡是虛幻縹緲即將消散的齊明玉。

齊明玉張嘴無聲。但林晏之知道，齊明玉在問“林晏之，什么是讀書人？”

林晏之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昂首挺胸朗聲說“讀書人不應(yīng)只在于道德文章之間!不應(yīng)堂而皇之的出言便是，天地立心，生民立命，繼往圣絕學，開萬世太平”

林晏之頓了頓，齊明玉微笑著等他繼續(xù)說。

“林晏之覺得，應(yīng)行萬里路，行與千畝良田之間，碩果累累，問老農(nóng)碩果怎結(jié)！行與烈日炎炎之下，清風迎面，問清風何以使我涼爽！”

“行有惑，惑求知，知得獲，獲起行！”

林晏之說完就靜靜的看著從第一眼見到就鉆進心里的女子。

齊明玉愣愣出神，隨即微笑著朝林晏之點了點頭。

“林晏之喜歡齊明玉！”

林晏之雙手背后雙拳攥緊就好像說天有日月一樣簡單卻真摯。

最后一縷銀絲鉆進齊明智眉心，齊明玉消散不見。林晏之沒有得到齊明玉的回答。

只是看到有女子在最暗的夜，笑容溫和如暖陽朝著自己微微點頭。

林晏之手心攥出血跡輕聲說：“明玉姑娘，再見！”

齊明玉的神魂修補著齊明智破碎的魂魄，碎裂的琉璃鏡面一片片相接吻合。

跪坐在地雙手撐著身子的齊明智淚珠滴在碎裂的石板上撲簌起微塵。

當齊明智神魂修補完成的那一刻，天地間將不會再有那個日月星辰，山川江河都環(huán)繞在身前的女子，女子名為齊明玉！

最暗的夜會有燭火照耀出暖陽的溫度，燭火也有油盡之時，熄滅之后是不是什么也不剩了？旁人給不出答案，唯有借著燭火走過黑夜的人知道剩下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