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欺被拴在木樁上，渾身滲著血跡。

沒有了顧瀛那個變數，趙國敗得很快。

“秦國沒有人來救你，你就不心寒么。”

夏子欺但笑不語。

趙陵鈺皺眉。

“和親路上，刺殺你的人，是秦玨安排的。”

夏子欺依舊笑而不語。

看到這個笑容，趙陵鈺有一種無力的感覺。

原是，早就知道了。

“你本有機會逃走的。”

“是為了秦玨？為了徹底確定他的安全？他哪一點值得你如此？”

“他死了，秦國還有更多的皇子。你跟九皇子關系要比他好很多吧？何必要賠上自己？”

“還是為了殺顧瀛？”

“為了殺我？”

無論趙陵鈺說什么，夏子欺都神色平靜，一言不發。

最終，趙陵鈺深吸了一口氣，多年的疑問脫口而出：“你有沒有把我當過朋友。”

夏子欺終于抬起了眼眸，朋友？

有，還是沒有？

她可以與他靜坐品茶，棋局對弈，不覺得反感和厭煩。但是，她從一開始就算計了他，如今，依舊在算計。這樣，算得上是朋友么？

夏子欺想不出所以然，就說感情這種東西，是個難題，她還得多學幾百年。

“你，把我當過朋友么？”

趙陵鈺聽著女子嘶啞的聲音，一時啞然。

自己一開始就抱著目的接近，不斷在她身上謀求著利益，可以面不改色的算計她，可以任她遭受痛苦。可是，又忍不住會愧疚，會心痛，但獨獨沒有后悔。他是喜歡她的，他能感覺到，只是，這里面摻雜了太多東西，讓這份喜歡，脆弱到不堪一擊。

就像現在，她明明已經嘴唇開裂，虛弱無比，但他也沒有給她一口水喝。

夏子欺艱難的換了一個舒服一點兒的姿勢，語氣平緩。

“趙王陛下，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幫我把顧瀛的尸骨，埋在郇嶺，有時間的話，順便幫我上炷香。”

夏子欺閉上眼睛。

她親手，殺死了楚國的戰神。

不是在戰場之上，而是，用毒，用計。

但是，不后悔。

“你就沒有想過你自己么？”趙陵鈺的語氣有些復雜，佩服，感激，憎恨，同時，無可奈何。

“沒什么可想的。”夏子欺揚了揚嘴角，心情很好，因為，她的時間不多了。身體的虛弱，就像是死亡的倒計時，只消等到那一刻，她就可以功成身退。“我的結局，無非一死。”

“你勞心勞力這么多年，最后什么都沒得到，拖垮了自己的身體，毀了自己的容貌。甘心么。”

“心甘情愿。”夏子欺吐出四個字，不再說話。

“我答應你。”

趙陵鈺背影冷漠。

最終，趙國兵敗，趙王趙陵鈺被俘。

夏子欺沒有等人來救自己。

她想辦法解開了手上的繩索，撿起了一把刀。

劃斷了自己的脖子。

迷糊之間，她好像看到了紅月，上面是已經長大的少年，不復輕狂，英姿勃發，只是臉上似乎有淚。

“秦，秦臻。”

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已經，長，這么大了啊。

救秦玨，她的確有自己的私心。

這樣鮮活的少年，她怎么忍心讓他坐在那個冰冷的王位上，他當鮮衣怒馬才是。

那些冰冷，那些孤寂，那些愧疚，她就留給前世派人結束了原主生命的秦玨了。他的性格，也確實適合那個皇位。

“我在。”少年的眼淚滾燙，顫抖著抱住渾身是血的人。“還沒有到兩個月，為什么，為什么……”

“別哭，照，照顧好，自己，還有，紅月。我給你，留了禮物，在昭陽殿。”

“姐姐，你別說了，我帶你回咸陽，我帶你回去。父王已經找到醫治你的辦法了。”

夏子欺張了張嘴：“我不想回去。”

一向張揚跋扈，愛惜面子的少年哭的撕心裂肺。夏子欺沒有絲毫動容。

“燒了我。灑在楚國。我想回家了。”

“我是，楚國明輝公主，成墨舞。”

看著萬里無云的天空，夏子欺笑了，閉上了眼。

“好。姐姐。”

夏子欺的身體徹底冰冷，秦臻的眼神一瞬間死寂，輕輕抱起了滿身傷痕的少女，紅月發出了一聲悲鳴。

趙國的大臣很容易就歸順，十分配合。秦國很容易的完成了趙國的接收，有了楚國的經驗，這個強大的國家，飛速的融合。很多人不明白為什么，系統卻暗暗心驚。

當初宿主要做木材生意，他很奇怪。

不賣武器，不賣糧草，為什么要賣木頭。

但是那一件又一件精致的木頭擺件送入官員家中，有的浸了毒，有的沒有浸，控制了趙國和原本代國的官員，給了趙國最后一擊。

試問，在古代，誰家還沒有一兩個木質物。

系統的心臟緊縮，只能感嘆，幸好這是自己的宿主。

秦國統一中原，趙王趙陵鈺病故。

朝會后，秦王看著手中的信件，只覺索然無味。

“王上安好，此時，微臣已赴黃泉，故拖太子妃轉交。在此恭賀王上一統中原。微臣去向楚國賠罪了，有負王上厚愛。”

秦王稱皇帝，改國號為天舞。

天舞十年，太子秦玨繼位，立護國大將軍之女戚月為后。

朝局安穩，邊境平定。

祭天典禮上，戚月和秦玨并肩而立。

看著城樓下的滿目繁華。

“陛下，有一件事，臣妾瞞了你十年。”戚月笑，眼睛里閃著淚光，“當初，臣妾去求安楚侯救你，她二話沒說就答應了。唯一的要求就是，讓我做一個好皇后，讓陛下，永無后顧之憂。”

“有一件事，朕也從來沒有說過。當初安楚侯救我出來，與我兵分兩路，教會我怎么對付顧瀛，獨自吸引敵人注意，把兵符給了我。下的最后一道軍令是，全力攻打趙國，若她落入敵手，必為計策，任何人，不得營救，違令者，斬。”

如今的秦玨，看不出喜怒，成為了一個合格的王上。

趙陵鈺被俘后，笑瞇瞇的見了他，對他說，她知道是自己派人刺殺她，一直都知道。她無論遭受多殘酷的刑罰，都沒有吐露他的下落。若不是為了他活，她可以不必死。他說……

他冷笑著告訴他，她的最后一個愿望是，讓他做一個好皇帝，勤政愛民，不負天下。

當然，大多數是趙陵鈺編的。

身后，丞相韓奕，將軍戚季，王爺秦臻。

聽到這句話，秦臻運起輕功，沖到了朝陽殿。

他如今的住處。

一副紅梅圖掛在上面，那是他改好送回來的。如今，那下面多了一個在蹲著馬步的少年。

題字，少年似紅梅，傲立風雪中。

署名，白衣。

伸手撫上那張畫，秦臻笑了笑，仿佛又變成了那個活潑開朗的少年。

走到院子里，繼續扎著馬步。

戚季松了一口氣，壓在心頭多年的大石被移開，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少。

韓奕眼神微動，看著城墻下滿目京華，終于明白了，那個女子想要什么。

御書房里，燈火長明。

李全靜默在旁邊，輕輕的看向墻上掛著的畫。

少女帶著面具，一身火紅嫁衣灼眼，兩段紅綢在身后飄飄揚揚。

燈火熄滅之時，已到了上朝時間。

百官朝拜，萬民稱頌。

韓烈身處邊關，同樣于城墻之上，看著冰冷的塞外，身后，萬千燈火通明。

往事如過眼云煙，心如磐石，他永遠都是韓烈。

顧知夏和莫常守放棄了諾大的生意，隱居山間。兩個人成了親，做守墓人。旁邊，就是夏子欺的衣冠冢，楚國公主的喪服。

紅衣墨舞，白衣縱橫。

這個人，從此只存在在傳說里。

知夏挺著大肚子，看著這個以朋友自居每年都要來一兩次的男人，翻了個白眼走回了屋子里。莫常小心翼翼的很在身后扶著。

俊美如妖的紅衣男人嫌棄的在墓碑旁邊說著話，把稀奇古怪的東西放在墓碑前，揚著一張臉，眼神睥睨，多了幾分瀟灑。

“喂，我當你是朋友才給你捎東西的啊。秦玨那個人，還真適合當皇帝。憑什么你做了那么多，他什么都不知道，我偏讓他愧疚一輩子。”

*

黑色的空間里，少年開口。

“小八，查到了么？”

【宿主，查過了，不是我們的人。不是重生，也不是穿越，檢測不到靈魂波動和去向。】

“然后。”

小八咽了咽口水。

【小世界里沒有任何系統商城物品和系統的痕跡。】

這就代表著，那個女人完全是憑借著自己的本事，一統四國，發展工農業，將一個本該是戰國亂世的世界，變成了四海升平的世界。

這么一個恐怖的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少年冷淡的眉眼微頓。

時間仿佛靜止。

沒有任何系統的痕跡。

這么說，是沒有記憶了。

聽到江黎這個名字毫無感覺。

是真的不記得了。

么？

深深呼出一口氣。

少年清冷的聲音響起。

“下一個任務。”

【是，馬上傳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