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秦王看著下面的朝臣，臉上噙著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容，帶著些莫名的威勢，手指輕敲著坐下的龍椅。

這一日的早朝，相當的亂。

文武大臣分列兩旁，涇渭分明，爭論不休。

最終又緩緩歸于平靜。

目光落向大殿的最前方。

單薄的少女，十四五歲的模樣，一身云紋白衣，簡潔利落，白玉為冠，挽起了一頭青絲，梳著男子的發髻，容貌精致，如美玉精雕細琢，負手而立，在所有人打探的目光下依舊笑容淺淡，溫文爾雅。

溫和的目光帶著淡淡的清冷和疏離，讓人感到一種天生的矜貴。

秦王：“成氏墨舞，天資卓絕，甚得吾心，今特封為正一品御侍，隨駕左右。”

夏子欺：“草民接旨。”

御侍？

這是個什么官？

還是正一品？

在朝的人都有些奇怪。當官當了十幾年了，沒聽說過有這樣的官兒啊！

但是，這并不妨礙他們反對啊！

“王上，萬萬不可啊。”

“此人來路不明，如何能入我秦國朝堂！”

“是啊，王上，此人何德何能！入朝為官，是要經過考核的，她又是憑什么。”

“女子不可入朝堂啊。”

“王上三思啊！”

秦王看著下面淡定從容的少女：“你來說。”

“是，王上。”

夏子欺淺笑轉身：“王大人，在下成墨舞，秦國郴州人，父母雙亡，于山中自學。并非來歷不明。”

“成墨舞，你是楚國明輝公主。”前些日子宴會上剛見過的，連名字都沒有改！王大人到底是忍不住了，連秦王黑下來的臉色都顧不上了。

“王大人慎言！楚國明輝公主已經入殮了，如何能夠出現在這秦國朝堂之上。”

“你又如何叫成墨舞！”

“王大人這話可就有些可笑了。”夏子欺語氣不急不緩，“世上同名同姓之人，多如牛毛，我為何不能叫成墨舞。難不成，你姓王，還不許別人姓王了不成。”

王大人敗下陣來。下一個跟上，不給夏子欺絲毫反應的機會。

“就算如此，王上，我朝從未有女子入朝的先例。”

秦王看了一眼夏子欺，依舊是三個字：“你來說。”

夏子欺：“趙大人，現在不就有了么。”

趙大人：“老祖宗留下的規矩，怎么能輕易改變。女子就該三從四德，在家相夫教子。出來為官，豈不是亂了倫理綱常。”

夏子欺：“大人這話說錯了，秦王陛下千古明君，繼位以來，將秦國的疆域擴大了一倍有余。按照趙大人的意思，老祖宗留下的東西不能變，是要秦國把那擴大的疆域還回去么。”

趙大人面色突變，夏子欺繼續：“秦國迄今，歷一百二十年，六代君王，三次變法。早就跟最初有所不同。趙大人的意思難道是，這些都是錯的？一切都要按最開始的來是么？”

趙大人：“強詞奪理。”

夏子欺不接他的話：“老祖宗留下的規矩里，可沒有因循守舊這一條。改變是必然的。不改變，如何能有秦國現在的強盛。萬物皆可變，王可變，法可變，制可變，女子自然可以入朝為官。”

“你，你！”趙大人手指發顫，一扭頭，高聲呼喊，“陛下。”

聲音之悲愴，響徹整個朝堂。

秦王忍著笑意，伸手一揮：“行了。”

看清楚秦王的意圖，趙大人再叫一聲：“陛下！”

秦王淡淡道：“趙卿，本王圣旨已下。你想讓本王收回去不成。”

“陛下，臣不敢。但，這女子入朝就算了，但怎能一來就是正一品。”要知道，他們奮斗了多少年，才爬到現在這個位置，朝中站的正一品官員，哪個不是在這官場沉浮了數十年，頭發都花白了。現如今，竟被一個女子爬到了頭上，怎么能容忍！

最重要的是，正一品官是要站在最前面的。每天上朝都要看一個女人站在他們前面，想想就心塞好么？

秦王氣勢逼人，語氣上揚，眼神凌厲：“怎么，趙卿不滿本王的決定。”

“臣不敢。”但那神色和語氣，卻明顯不是這樣說的。“臣只是覺得，這滿朝文武都是男子，怕會壞了成姑娘的閨譽。”

夏子欺還沒有說什么，秦王開口：“既然如此，來人，在本王下首設座，隔屏風。”

此言一出，眾人大驚。

這，這不是就相當于，垂簾聽政么？

那趙大人呆愣的看了一眼行動迅速的內侍，明顯是早有準備。

突然反應過來，

王上，根本沒有打算跟他們商量。

“趙卿還有什么異議么？”

看著秦王陰沉的神色，趙大人渾身一抖。是了，他們的王上，手段鐵血，他們平時能夠在朝堂上說話。只不過是因為，他們說的，是王上想聽的，他們做的，是王上想看的。現在，他在做什么？跟王上作對么？

趙大人囁嚅道：“臣，臣不敢。”

他不可以跟王上作對，但是可以背地里去找這個奸佞的麻煩啊！

沒錯，奸佞。用美貌迷惑了王上的奸佞。

秦王滿意的點點頭：“如此便好。趙卿真是深知我意。”

滿朝文武誰想出來說話，被秦王的目光一掃，都收回了自己的腳步，咽下了自己的聲音。夏子欺看在眼里，心中暗暗驚嘆秦王對于朝堂的掌控力。

秦王：“怎么？成愛卿，還不上來？”

李全就站在秦王后面，看著下面的白衣少女，暗暗心驚。愛卿，只一個時辰，就哄得陛下如此厚愛。真是，令人驚訝。她可是第一個，除王上外，能夠坐在朝堂上的人。

“微臣遵旨。”夏子欺走上那臺階，毫不客氣的跪坐在屏風后，隱沒在眾人的視線里，開始了第一次上朝。

期間，不知道感受到了多少隱晦的不懷好意的目光，她自不動如松。

下朝之后，在眾人不可置信的注視下，拒絕了秦王一起走的提議，獨自行出大殿。這不可置信，除了對她拒絕與秦王同行的大膽，還有對秦王未曾施以懲戒的寬厚。

他們的王上何時寬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