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玨從沒有見過如此不謙虛的人，一時間有些不知道怎么反應，夏子欺也不在乎，她的目的從來只有一個。

“秦太子，可是認了我這個和親公主？”

秦玨：“是。”

夏子欺：“可否退兵。”

“退。”秦玨朗聲一笑，兩軍交戰，他于眾多人之前，說過，公主和親，即刻收兵，更何況，還有五萬俘虜，若是放棄，恐怕會失了軍心。不過，總不能讓他空手而歸。“不知明輝公主何時跟我等回秦國。”

夏子欺垂眸凝思：“明日楚國城門，我等你來。”

戚猛怒目圓睜，話還沒出口，就被夏子欺堵死，讓人更加生氣。

“戚老將軍不必怕楚國設伏，因為，即便是光明正大的戰，我楚國，也是必勝。而你秦國，必敗。”

戚猛就從沒見過這么自大的人！

秦玨：“即是必勝，公主為何還要選和親這條路。須知，我秦國苦寒之地，公主嬌弱之軀，怕是承受不住。”

夏子欺笑了起來，聲音響徹上空，所有人都在等待她的回答。

過了很長時間，那爽朗肆意的笑聲才停下，清透的聲音，傳遍了整個戰場。

“正所謂，婦人之仁。本宮舍不得他們死。”

咚！

咚！

咚！

不知道為什么，就算說這句話的人滿臉囂張，就算說這句話的人不知幾分真心，但是，所有的士兵，包括，秦國，都感覺，胸腔里有什么東西要跳出來一樣。

看著那紅衣身影，腦子沉得厲害，暈的厲害。

此刻，秦楚二國，戰心皆失，這一戰，真的打不起來了。

秦玨看著面前肆意張揚，毫不在意說出婦人之仁四個字的絕美女子，有一種被驚艷的感覺，那顆沉寂已久的心臟甚至在此時同樣咚咚咚的跳了起來。這是，先前那絕世美貌和驚世一舞，都沒有給他的感覺。

激蕩人心，壯志豪情。

他想，若讓那女子身后的士兵為她去死，他們也是愿意的。

看著身后怔愣的將士，包括戚猛在內，秦玨心底道，看來，這位公主不簡單啊。如此，帶她回去，才不算虧。

“公主大仁。”

“謬贊。”

回程的路上，夏子欺穿著嫁衣，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眼神幽深，今天這一仗，總算是完了。

誘使戚猛發怒，侮辱戚猛，逼秦玨出手維護。畢竟，這是個收攏人心的好機會。最后，折秦國戰旗，斷秦國士氣。這一場戰斗的原因，是和親。如今，師出無名，加上她的話，還有那五萬俘虜，若是再戰，便是，不愛惜將士生命，這樣一場不能斷定必勝的戰，秦玨這個太子，還會打么？

夏子欺勾唇，面具掩蓋了大部分臉龐，還是讓韓烈驚艷。

昨日。

這位公主對他說，這場戰爭，你想不想打。誠然，是不想的。

“我知，邊疆苦寒，將士們常年在外受苦。王室在京城享樂，卻不知體諒將士饑寒，強行征兵，為了所謂的面子，不顧將士死活，是我王室，對不起你們。”

韓烈看著夏子欺弓背的身形，一時間，眼睛有些熱。

此次，楚王只給了他十萬大軍，卻要對戰秦國五十萬大軍，必敗之局。本該是他父親披掛上戰場，但是，他怎么敢，怎么敢讓自己的父親來。

于是，自行請命，赴戰場，立軍令狀，不勝便死。反正，他也就武功好一些。不上戰場，也沒什么地方可去。他們家，少他一個又不少。他沒有大哥聰明，又沒有父親穩重。所幸，就他來赴死吧。但是，他還是對讓他赴死的人產生了一絲絲怨恨。

但現在，那一絲絲怨恨漸漸消散。

“我知，我沒有資格讓你不去怨恨。但是，明輝并不想將士們白白去送死。所以，請求韓帥，助我入秦國。我保證，此次將士，回家過年，分毫不損。”

“公主請說。”

“明日，辰時大雪……”

雪花在夏子欺的手里融化，紅唇輕輕開啟。

“午時，雪停。至城樓。”

韓烈看著放晴的天氣，呼出一口氣，吐出心中的震撼：“殿下，城樓到了。”

“到了啊，幫我準備一間房，明日送我走便可。那五萬俘虜，已經送回去了吧。”

“送回去了。”

“嗯，很好。我們的士兵，都安全回來了么？”

“回來了。”

“那就好，本宮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了。”

院門口，古樹參天，夏子欺走到這個獨立的院子里。

“殿下。”韓烈忽然叫出了。“若是殿下不想去秦國。韓烈可以送殿下回楚國。”

夏子欺有些驚愕：“韓烈，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么。”

韓烈低頭，一時無語。他也不知道為什么，那句話會脫口而出。但是，后果……

夏子欺看著韓烈沉默不語的樣子，彎了眉眼：“你不必擔心，我不會回去的。提醒你一句，今日，便給你那兄長去一封信，早做打算。我那父王奇怪的很，誰知道，你班師回朝等到的是什么。”

提醒你這一句，先前那句話，我就當你沒說過。

“殿下。”韓烈著急。

“你應該看出來了，我并不是什么為國為民的好人。你若是不問我剛才那一句話。我絕不會提醒你。生死有命，各自安好。”

韓烈：“殿下今日說的，舍不得我們去死，可是真的。”

“假的。”

夏子欺揮了揮手，走進了自己的院門。

韓烈聽著這兩個字，黝黑年輕的面龐上，突然就綻放了笑容：“知道了。今日有酒宴，殿下要參加么？”

至于是真是假，他會自己去看。

“不了。你們自己好好放松一下。秦國打來了，本宮會扔下你們自己跑的。”

韓烈笑笑，自去那喧鬧的前廳。

期間，不知道有多少人驚嘆公主在戰場的風姿，和那出神入化的三箭。當然，說的最多的，是韓烈的三寸不爛之舌。

“話說，公主用的是什么弓箭啊？我從沒見過那么快的箭。”一個醉醺醺的小兵問道，然后，被喧鬧聲壓過，很快就隱沒在人群中。

偶爾，也會有人為這個救了大家的公主擔憂一下去秦國的前路。

但也，終究只是擔心一下。

不管大家如何議論，都不關夏子欺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