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是個好東西，因為可以隱藏自己的身影！

萬物寂靜，村左邊那顆大樟樹的存在更明顯。

樹葉間的沙沙聲更響亮！

布什打開油紙傘，踩著“吱吱”作響的木樓梯下了繡樓，穿過長著雜草的小院，打開門出了謝家。

守夜的老傭人呼呼大睡一點沒有查覺到有人從自己面前走過，只等被門外的吹進來的夜風吹涼驚醒，才迷糊著睜開眼看了一眼被打開的門，心想著難道我不記得關門了？感嘆了一下歲月無情，這才爬起來重新落好門栓，接著回了繼續睡。

樹下的泥巴地平整的如同被輾過，落滿了一顆顆新的或者舊的樟樹子，除此之外別無它物。

粗糙灰黑色的樹皮間片片開烈，蒼老得古舊，散發著蒼茫的氣息，威嚴肅穆。

樹盤根繚繞，相包相依，枝葉繁茂古拙，聳入云天，宛若虬龍，群蛇狂舞.

站在村下，枝葉婆娑，捂意繚繞，娑聲悠揚，意味深遠，繞于天地。

這入定，捂意濃，仿佛見到了圣人悟道于此，道法頓悟，道成化去。

站在巨樹下面讓人感受自己渺小。

這么大的樹不知道生長同多少年，又在此地見證了多少次的日月輪回，頭轉星移，四季接替。

不知沐浴了多少日月精化，吸收了多少天地靈氣。

“見了本座還不現身？”

布什喝到。

該來的，還是來了啊。

“老朽見過布仙長！”

樟公在布什面前憑空現出身形來，微微作禮。

布什打量著樟公。

樟公個子不高，須發灰白，穿著一件普通的灰色長袍，杵著一根手杖，駝著背，如同一個行將就木的暮年老人。

但布什知道，看似渾身上下散發著老年人的暮氣，實際那是純日月精華，天地靈氣所組成的！

世間修行不易，而草木靈石，修行更難，能開靈智的更是少之又少，千百年都難得一回。

但凡開啟靈智的，無一不是純靈體，是制作靈液的絕好材料，如果能得到，會對修行者產生極大的益處。

為此修行者撕殺搶奪極為厲害。

“不知仙長找老朽什么事？”

樟公記得百年前布什曾經來這里。

當時他帶著一名女人站在自己”身“下呤了一首關于男女之情的詩。

“我來抓你。”

布什說道。

一路上，他為此想了無數種必需除去這個樟樹精的理由，或者說服自己的理由！

但到了此時，他發現根本沒有必去想那么多。

“不知老朽做錯了什么，竟擾仙長親自前來？”

樟公知道自己今天來逃一死，世間但凡開啟靈智的草木靈石一旦暴露行跡，極少有逃過修行者手掌的。

但不甘心啊。

“你在此盜取本屬于上村村民的運氣千年難道不該死嗎？”

布什冷笑著說。

眼前樟樹精純靈體，如果能收歸自己的話，制成靈液那可是大用。

“仙長這話從何說起？”

樟公有些無奈。

“此處的日月精華本該屬于上村村民，但現在卻你獨吞，難道你不應該死嗎？”

布什聲色俱厲的說道，他知道自己的理由很牽強。

“數千年前，這片山谷里還沒有河壩，河兩邊還沒有田地，也沒有眼下這條路，也沒有這個村子，那時候老朽就已經在這里扎根了。”

這里荒無人煙的時候我就在這里了，你說的氣運被老朽獨吞，這從何說起？

樟公試圖和他說道理：

“后來一對謝家兄弟被一群強人追殺，躲在這里，才慚慚結婚生子，擴大，而且老朽沒有獨吞這里的日月精華，天地靈氣，，，，，”

“哼，你不過本就是一顆樹，享用多少都是不對的。”

這就是強詞奪理了！

眼前這位修行者根本就沒打算和自己說道理了。

樟公嘆了口氣。

某年某月某日，它就自然開啟靈智了，并非是它自己想開啟靈智的。

“老朽雖受用了一部分氣運，也盡力保佑著這一方水土，照看看這里的人出生，長大，老去，也無犯天道人律，仙長就不能饒過老朽嗎？”

樟公近似衰求道。

視線越過布什的肩膀就能看到下村那顆高大的松樹。

錯就錯在自己開了靈智，若非如此，自己也不會有今天這個麻煩了。

“哼，受死吧。”

布什面色一凝叫道，說的越多，自己的理由越站不住腳的。

樟公有些無力的低下頭去，背似乎更駝了。

樹梢上的葉子搖得更加響亮，空氣的樟腦香味也更加濃厚。

“你想迷惑我？”

布什看著樟公冷笑。

他聞到空氣中的越來越厚重的香味。

“老朽還不想死，而且這一生從未與人動過手，總要和你斗上一場啊。”

樟公面色極凝重。

“你如果老老實實受死，我不會讓受苦。”

布什不為所動。

“老朽風吹雨打，鳥琢蟲啃，苦也苦罷。”

樟公站在布什面前，看似什么都沒動，但實際上卻是在全力釋放自己的氣息。

樹葉間的夜宿的小鳥掉了下來，扭動一下便僵硬了身子，樹干間拉網的蜘蛛也掉了下來，樹皮上的蟲子下來，樹根坑里的蚊子狂飛著想逃離這里，也掉了下來。

能照看一方水土，自然也是有些手段的。

“你不怕傷著這里的人嗎？”

布什冷笑。

再如何掙扎，也只是一顆樹精而已！

眼前這個老東西終于還是露出了真面孔。

樟公而對布什的質問沉默。

他的氣息并沒有散布到村子里去。

村里每一個人都是它孩子。

氣息全開，身影越來越淡，并呈現出墨綠色，微微顫抖！

樟腦味更重。

布什臉上的笑容更盛。

因為眼前的樟樹精氣息越重，意味著它吸收的天地精華越多，拿它制作的靈液品質就越好。

布什不動!

樟公卻抬起頭來看著天空。

一把飛劍正從天空落下，快如閃電。

飛劍劍端上貼著一張黃紙雷符。

如果小野能看見這把飛劍，一定能認出這就是當初殺布絲時護主的那把。

只是現在更銳利靈活！

樟公的眼神變得有些灰暗。

草木靈石，最怕就是從天而降的雷擊，因為它們的天性限制了它們不易移動。

“放棄吧！”

布什笑道。

飛劍速度很快，瞬間到了樹冠頂部。

所有的樟樹葉也紛紛斷離樹枝，密密麻麻的聚護在樹冠上空，像一群護巢的蜜蜂般高速旋轉，阻在飛劍前。

旋轉的樟樹葉摩擦出響聲，如同一群進食的蠶。

“沒有用的。”

布什看著那些旋轉的樹葉。

一根馬鞭不知何纏上了樟村，然后變長，像蛇一樣上幾圈，攀上樹枝，一圈接著一圈。

樟公感覺到身上的不適，低頭轉身，看了一眼自己的本體。

攔住了那道飛劍，卻防不住那根從腳下偷襲的馬鞭。

“現在反抗還有什么用呢？你放棄抵抗，我不會讓你受苦。”

布什看著自己的那把從天而降的飛劍一點一點的壓進刺穿樹葉組成的護陣進入樹冠里。

只要將雷符刺入樹干中，就能將雷擊之力劈入樹心中。

今天的事，也就成了。

馬鞭還在向上纏繞，并越收越緊薅進了粗糙的樹皮里，發出一陣陣沉悶的斷裂聲，然后在樹皮底下線鋸般來來回回游動。

樟公長袍上浸出出大量綠色液體，并開始往下流。

“嘩。”

一大塊樹皮被馬鞭切割剝松離掉了下來，露出里面白森森的表皮。

樟公忍不住抖了下。

布什有些得意笑到：

“別抵抗了，我會讓你死得輕松點！”

馬鞭此時在樹皮游動的更快，粗糙的樹皮不斷鼓起，仿佛樹皮有無數條蛇在游動。

一片片樹皮被剝離掉了下來，露出更多白森森的表皮。

本體被破，樟公此時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不再掙扎。

他慢慢轉過身體挪動著步子慢慢一步一步的堅難的走回本體旁邊，扶著樹干，轉頭沉默著看著夜色的山谷，瞳孔深處流露出無限的留戀。

他的身影也漸漸變得虛幻起來。

“啪。”

飛劍沖破樹葉的阻攔，扎在樹干中心，雷符化作一道閃電通過樹干劈過樹心，暢通無阻的直抵根部，最終消隱在地里。

樹冠頂的旋轉著的樹葉齊齊抖了一下，然后停頓片刻紛紛揚揚從天空落了下來，如一場葉雨。

樟公的身影也徹底消散在樟樹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