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生緩緩落下。

卸甲的謝三那隊人馬卻在原地站立著遲遲不動。

將軍剛要發火，卻驚訝的發現他自己也動不了了。

然后他只能看到著蘇生朝白鹿那邊走去。

跪在地上的人們紛紛站了起來，讓出一條路來，目光落在蘇生的臉上。在場的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見到世間已經傳頌萬年的他，有好奇，有驚訝，有的目光灼灼，希望給圣人留個映像，但更多的人卻發現他本人比畫像更普通，更像個凡人。

這大概就是返璞歸真吧。

“大先生，白鹿還是掌握在朝廷手里比較好！”

魏公公壯著膽子攔在他面前。

“大人說得對，但現在我想要白鹿！”

蘇生的語氣仍然那么平靜。

但正因為如此，魏公公知道自己是攔不住了，于是長嘆著揖手拱禮讓開。

不敢也不能在攔著蘇生。

但小野卻沒讓開，他看著越走越近的這位氣質普通的中年男人說道：

“萬物有靈，我覺得還是讓小白鹿自己做決定的好，它愿意跟誰就跟誰。”

蘇生看著他滿臉的油污和他腳邊的尸墻笑了：

“你連我也敢攔？”

“在我眼里，眾生平等，如果白鹿真是圣物，當然是給朝廷最好，畢竟朝廷才代表這個天下的百姓。”

小野并不退縮。

在他眼里，白鹿是白鹿，圣人是圣人，不是一回事。

眾人極度震驚，這位少年面對著修行史最強大的修行者之一、竟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懼意！

他們不明白，小野只是聽說過、但沒經歷過萬年前的那些事，只有敬意不有會懼意。

圣人對他來說，更類似于一個像征符號。

“你說得對，但現在我要這只鹿。”

蘇生看著眼前少年的眼睛，確定少年的態度是認真的，于是表示認同他的話。

這就說不通了。

小野無奈的回頭看看符陣之內的白鹿，白鹿咀嚼著青草，偏偏小腦袋看看自己，對外界的一無所知。

“你贏了我，我就不攔截你了！”

小野漠然對蘇生說道。

沒辦法，世間很多事、很多所謂法律道德本就建立在力量之下。

“大膽。”

“找死！”

“狂妄！”

“…………”

當小野說出那句話后，眾人吃驚不已。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竟然敢對蘇圣人不敬。

這一刻他們都一個個意憤滿腔的樣子！似乎忘記自己先前在強“買”小野手中妖獸的丑態。

“好！”

蘇生上下打量著眼前陌生少年，更出乎在場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答應了，于是眾人一時間連話都不知道應該怎么說了。

“你現在是初識境？那我也初識境。”

蘇生說話間壓制了自己的修行境界。

小野笑了，果然有圣人氣度，于是反手將唐刀插在符陣之前，平舉漢劍，對著蘇生說道：

“圣人先請！”

蘇生點點頭，拿起手中那把普通的細鐵劍，直刺小野。

小野看著他出手，自己向前跨出一步，揮動大劍筆直砍下去…………

“表姐，他會不會死？”

熊羆久久才回神來轉頭問熊欣。

他的身子抖著，他想控制住自己，但卻怎么也沒有用。

我應該他說飆？還是應該夸贊他英勇無敵外加初生牛犢不怕虎

熊欣依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熊羆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家表姐這個性格真真是，討厭死了！

原以為表姐癡就算了，但沒想到現在這家伙更甚。

以后要是搭伙過日子的話，可怎么活的下去？

熊欣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癡，或者說她根本沒有這方面的知覺。

所以無論是一件長袍長一年。頭發長了礙事，用刀割了。又或者每天到大青石上看星星看月亮，看太陽、曬成黑炭都是自然的事。

不回答熊羆的問題是因為從某種方面來說，熊欣覺得小野是個癡人。

不論是伙房李行還是張肖光頭他們，又或者劍堂內門劍五，再遠一點那位姓布的長老，小野他都不在乎，要么死在他手里要么敗在他手里。

如今面對傳說中的大先生，也一樣以劍對之。

他在意什么呢？

自己不知道。

這才是她真正現在苦惱的地方。

否則海天圣巖的那位男子（扶余）為什么會說她天生無心、卻已經有了喜，怒，哀？

他趴在大圓青石上教自己術數的時候，為什么身子會往邊上移呢？

在湖邊草屋二層閣里為什么不看自己呢？

那夜終于進入初識境、請劍二和劍三時為什么嘲笑自己不會修行，又嘲笑自己太黑了呢？

刀疤刀抓自己的時候，自己要他救自己，他卻扭頭就走呢？

沼澤地那夜他為什么撲到自己身上，又離開了呢？

唐長老他們看著這一幕，麻木了。

這就是百草園的雜役？

這就是自己山門里的人？

蘇生的劍很好看，招式精致的就是織娘手里的彩色繡線一樣精確而好看。

小野的劍卻很粗魯，橫豎撇捺，返返復復就是那么四下，但出招卻很快，又沉。

這讓場間所有的人都心頭狂跳。

那個少年步劍竟如此強大？

“你習的是死劍？”

蘇生退了一步，問道。

小野收劍依然守著符陣之前。

“你怎么知道？”

影壁幻境消失之后，他特意查過。

經過萬年的演變和發展，那套最初的死劍早已被白馬仙的后輩們改得面目全非了。

世間最早有步劍、走刀，而后經過漫長的時間才發展為飛劍御術，那時的人們也不叫修行者，而是叫做武者，戰士。

得到答案，蘇生笑了：

“白師還在嗎？”

沒有人知道，他最早的師父的越國白起。雖然嚴格來說，只是在白起門下旁聽，但習的也是死劍，自然能認出小野此時用的這套最初出自越國軍中普通將士們用的劍法。

小野愣了一下，然后回答：“沒了，教完我之后他就走了。”

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叫白起為白師，難道他是白起的弟子？

“按輩分，我要叫你一聲小師叔！”

蘇生說道。

“不用。”

小野心中驚了一下，卻想都沒想，拒絕道。

干什么?

我們正在打架呢?

“即然，你用的是死劍，那我也用死劍，你看著。”

蘇生說道：

“第一劍，橫劍！”

他手中那把普通的鐵劍橫掃起一條憑出現的、巨大的長河大江，泛濫著兇涌的浪濤聲，向小野這邊涌來奔來。

竟然這么強悍馬

小野眼中露出一絲隨之而產生的狠烈，揮圓了漢劍筆直從頭頂劈落。

“嘩！”

鐵劍橫掃起那條大河大江的兇涌的浪濤如同淹沒一枚落葉般將小野擊飛。

臉上的油墨被沖刷的一干二凈，露出青澀臉頰，腦后的馬尾徹底散發。

“第二劍，豎劍！”

沒等他站穩，蘇生已來至他身前，揮動那把細長的普通鐵劍當頭劈了下來。

小野驚悚間提劍格擋之余竟產生了一種蘇生這一招劈的不是劍，而是舉起一座重千萬均的山岳朝自己頭頂砸了下來。

這一招自己是擋不住的…………

果不奇然，這個想法才在心中閃起，鐵劍劈中漢劍，炸出一聲巨響，掀起一圈狂風。

巨響直擊腦海深處，讓他差點就此漢劍脫手，那圈狂風，吹得小野差點窒息。

漢劍不可阻擋的斷成兩截。

鐵劍在他眼中變成了一道破開光明世界的鋒利黑線。

“啊！”

小野怒吼一聲，抬起左手，橫舉在臉前。

“碰。”

鐵劍劈中左手護腕，卻依舊勢不可擋的將小野砸陷進地里。

熊羆剛張開口嘴想叫什么、熊軟目光剛離開陣眼看過來、小野剛從地坑撐起半個身子想爬起。

“第三劍，撇劍！”

蘇生身影閃現，揮動鐵劍。

小野看到自己前方突然出一道萬丈霞光，如同紅日初升、朝霞始露。

整個世間除此之外再無一物。

小野再次摔了出去。

“第四劍，捺劍！”

第四劍即是出劍也是收劍。

于是先前那道萬丈霞光湮滅，萬物寂靜，人間灰暗。

“碰。”

小野這次摔在了身后符陣上。

熊羆看著他重重摔砸撞在自己眼前符陣上的背景，忍不住身子抖了一下，咬緊了牙關。再轉頭看看自已表姐。

表姐依然表情莫然，但那雙眼睛卻流露出自己從未見過的亮…………

那個小女孩的母親不由自主的抓緊了自己丈夫的手，擔心符陣的這個少年因此被打死…………

“好，很好，很強大，但我還有一把刀呢！”

小野歪歪斜斜站直了身子，抽出插在身邊地里的唐刀，抹掉嘴角的鮮血遙遙對蘇生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