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帶著一絲訕笑也從門外走了進來，可是看到眼前的情形，也愣住了。

“死了？”李漁一時有些拿不準。

“沒有，”小唐邁步來到炕邊，“呼吸順暢，外面這么吵卻沒有醒來的跡象，應該是入了幻境，俗稱鬼打墻，或許是老太太做的吧。”

李漁有些無語，看來是幾個人回家，就被老太太引入了幻境，躺在床上，畢竟老太太心疼兒子工作太累，所以需要好好休息。

“既然老太太下去了，他們應該快醒過來了吧？咱們趕緊走。”說著李漁轉身就要離開。

萬一被對方發現，先不說被私人手段修理，就是報警了，處理起來也是麻煩事。

總不能跟瘦小子說，我們是捉鬼的，把你媽送下去了，以后你就安全了，千萬別感謝我。

這樣要是不被強制一波精神病院，那才奇怪了。

“等一下！”小唐隨手從桌子上拿起一個本子翻看著，越看眉頭越是緊皺，“你過來看一下。”

看起來這像是一個賬本，縱列第一行只有一個字，后面橫向分別是地點，時間，以及數字。

記錄的很詳細，然后李漁翻到最后一頁，

開頭是一個‘紅’字，后面是將軍路與盛孝路路口，時間是早上九點，后面寫著一個數字。

非常熟悉的感覺，李漁看了看小唐，發現他也在看著自己，

突然，李漁想起來了，這正是早上接王守禮的地方，那個碰瓷的地點。

前頭的字應該是人名，要么是肇事者要么就是受傷的人，后面時間地點，最后一欄應該是敲詐的金額。

隔壁就是給那些傷者處理的地方，只要不是傷筋動骨，簡單包扎一下，吃點消炎藥抗幾天就好了。

本子很厚，密密麻麻的記錄著很多，而且名字經常出現重復的，也就是說隔一段時間傷好了以后，就會繼續去碰瓷。

地點覆蓋面很廣，大部分都是在柳泉區的周邊，那些專門跑長途的道路，

外地人，好下手。

桌子上還放著一個錢包和手機，錢包里厚厚一打現金，少說也也有六七千塊，手機同樣是指紋解鎖，打開以后，有一條未讀信息。

現在智能手機的有一個缺點，不用點開短信，就可以看到一部分信息的內容。

一個陌生的號碼，稱呼卻很親昵。

“侄兒，我傷好了，啥時候給安排活？”

李漁怔怔的將手機放下，然后點上一根煙，沉默的抽著。

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事情，以前只是聽傳聞有專業碰瓷的人員，而這里碰瓷已經形成了一條產業鏈。

瘦小子是組織者，他負責找尋地點，以及出來洽談金額，擺平一些突發事件，同時他還兼職搞著善后，幫別人處理傷勢。

其他人就是他手下的工人，輪流跟著他‘工作’，所得錢財分賬。

這個已經不能簡單的去評論瘦小子的善惡，這條鏈上所有的人都不是無辜的。

他們不是不知道這樣不對，但是卻依舊如此去做，是錢財驅使，還是道德淪喪，這個已經不是李漁所能理解的層面。

不過也多虧了那個慈母，讓瘦小子一回家，都沒來得及將這些東西收起來，就沉沉睡去，要不然還真的很難被發現。

“你打算怎么辦？”小唐聲音里也帶著一絲沉悶，用手拍了拍賬本，看向躺在床上的四個人。

“報警吧。”李漁嘆了口氣，目前來說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他雖然痛恨這樣的人渣，可是即便是鬼差，也無權去處理活人的犯罪。

“好吧，不過要先找繩子把他們綁起來，快醒過來了。”

半個小時以后，警笛聲陡然刺破著小村落的寧靜，三輛警車閃著燈停在了瘦小子的門前，除了八個警察，還有聞訊趕來的村長，竭力配合著講述這一家人的情形。

院子里，李漁和小唐坐在石碾邊上，對面站著一個年輕的女警。

干凈利落的短發，頭上的警徽反射著光芒，不著半點粉黛，朱唇輕啟，“跟我回警局錄一下口供。”

干凈利索，沒有絲毫拖拉。

兩輛警車將瘦小子等人拉回警局，迷茫中醒來的四人，甚至沒有反抗，或許他們對自己做的事，早就有了清晰的認知。

另外一輛警車上是李漁和小唐，至于小唐的車，稍后會有警察幫著開回警局。

在小唐的建議下，兩個人提前統一了口徑，不是為了隱瞞秘密，而是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在警局講鬼神之說，應該會很刺激，可惜他倆卻不敢嘗試。

過程走的極其簡單，畢竟李漁和小唐是報案人，民警態度端正的詢問了細節，就把他兩個帶到了走廊，等著辦理手續后就能離開。

錄完口供以后，李漁看到把王守禮也請來了警局，孫翠蘭臉色不太好看的走在前面，老王低著頭蔫了吧唧的跟著，然后詳細解釋了白天的經歷。

孫翠蘭噓寒問暖的關心著李漁，一邊指責著老王的不懂事，活脫脫一副家長見老師的模樣，恨鐵不成鋼！

半個小時以后，孫翠蘭領著老王離去時，老王回頭帶著一絲說不明的笑意，看了看李漁。

小唐和李漁坐在椅子邊抽煙，椅子另外一頭坐著一個干瘦的中年人，聞到煙味以后下意識的摸了下口袋，然后是一臉絕望吧嗒了下嘴。

最終熬不住煙癮，挪到李漁身旁，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小伙子，能不能給根煙？忘帶了。”

李漁痛快么從小唐的口袋掏出煙，分給對方一支，并給點上。

“謝謝，”中年人笑了笑，“你倆來這里是……”

“報案。”小唐嫌棄的瞪了李漁一眼。

“哦，我也是，”中年人面露蘊怒之色，“我騎著電瓶車尿急，停車去路邊樹林撒個尿的功夫，電瓶沒了，這你說說……”

“這么快？”李漁感覺有些不可思議，三分鐘偷走電瓶，“難道是……”

中年人先是一愣，接著一臉釋然的點了點頭，“應該是……”

李漁跟中年人有一搭無一搭的閑聊著，十幾分鐘以后，警察拿著單子讓兩個人各自交了兩千塊的保證金，才被放出了警局，并且被要求短時間內不要離開柳泉區，以方便經常隨時傳喚。

帶他們回來的女警親自送二人，一路上李漁差距到女警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小唐身上。

而小唐，直到走出警局，都沒看女警一眼。

“我去提車，你在這等我一下。”小唐揮了一下手里的單子，然后走去了停車場。

女警站在李漁身旁，卻沒有要離去的意思，“還有事？”

“今天抓的那幾個，應該很快就會定罪審判。”女警仍舊看著小唐離去的方向，隨口說道。

“這么快？”有些常識李漁還是知道的，即便是被抓捕以后，正常的程序走一遍，包括搜集材料，羅列罪名，提審等等，都是需要很長時間才能走完的。

并不是說這個人賣假藥，直接抓起來就判，還要看看有沒有其他問題，上下有沒有關聯等等，并不沒有想象的那么簡單，因此很多喜歡帶節奏的，一看到某些新聞沒了后續，就以為要掩蓋或者壓下去，其實不然。

現在已經不是早年信息閉塞的年代，所以有些事，壓不住，

也不敢壓。

至于女警說的這個能這么快審判，簡單推測一下，那就證明人家早就盯上了這幾個人很長一段時間，甚至具有一定的法律證據。

自己和小唐明顯是截胡了，不過，

關我屁事！

李漁是個小人，他會在厲鬼面前慫成一團，但是在警察面前卻表現的很強勢。

望天。

女警笑了笑，從口袋里拿出幾張照片，在李漁面前晃了一下，然后迅速收回，“說句違反規定的話，我的線人也曾經進入過那間房子，拍攝的照片跟今天見到的區別很大，

我只是有些好奇，為什么你們進去后，就能發現問題并且報警了呢？”

果然！

保持望天狀的李漁愣了一下，這個問題有點不太好解釋，總不能說你線人鬼打墻了，我是鬼差，小唐是道士，抓了厲鬼你們就能看見了。

死不承認，裝彪賣傻。

“我不知道啊，我跟小唐去的時候門大開著，屋里亮著燈，進去以后才發現不對勁的。”

女警將照片放回口袋，然后用手撩了一下頭發，靜靜的看了李漁很久，很久。

一直盯到李漁心慌冒汗。

“你剛才講話的時候，眼睛一直在往右邊看，左邊的手腳卻在動，說明你在迅速的思考編謊話企圖欺騙我，

而且眼睛一直不敢直視我，那就證明你很心虛，所以你剛才的話絕對是假的！”

李漁愣住了，神了！全說中了！

“我還告訴你一點，私自入室可是犯法的，說謊欺騙警察也是違法，你最好想清楚。”女警一直帶著微笑，語氣里卻有些咄咄逼人，一副我看透你的表情。

“我剛才說的是真的。”李漁聽到自己的聲音都有些打顫，卻強裝鎮定。

對著警察裝裝逼，小問題，

違法，大大的問題！

“在這里不想說，還是不能說？”女警稍微轉了下身，指著警局里面，“要不去里面說？”

李漁這嚇真的怕了，哆嗦著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就在這時，警察局大門口有車在按喇叭。

“走了！”小唐探出頭，沖著李漁喊了一聲。

低下頭，悄悄邁出一步，想要離去的李漁，卻突然被女警喊住了，并遞過來一張卡片。

“這是我電話，剛才我說的最好不要亂講，”說著看了一眼門口的小唐，“明天等我電話，到時候再聊，行不行？”

“行，行！”李漁擠出一個難看的笑臉，然后迅速邁步離去。

看著李漁踉蹌上了車，后怕的往回看了一眼就迅速低頭，女警捂著嘴笑了起來。

一個年輕警察從屋里走了出來，一臉好奇的問道，“師姐，你剛才的微表情判斷，是從哪學來的，我沒記得警校里有講過吧？”

“從‘內涵段子’上看來的，經不起推敲的東西，騙騙老實人，挺好用，可惜，

段子，

駕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