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州市步行街。

危機已經過去幾個月，城市解除戒嚴，恢復往昔的繁華。

街道上人群熙攘，年輕人嘻嘻哈哈，聊著游戲和科技，分享生活中的八卦，討論網絡上的熱點，似乎早已忘卻曾經躲在家中的惶恐不安。

陽光耀眼，程虛穿著普普通通的T恤和短褲，腳下一雙平板鞋，一副懶散姿態，與趙宇清他們混跡在人流中，看不出絲毫特殊。

程虛一邊走，一邊觀察，注意到話題中時常會出現怪物、外星人、疫苗、培訓等詞匯。

終究還是不同了。

相比于曾經的娛樂至死、金錢至上，現在的人們更重視安全，更關注未來，為人做事更有條理和規劃，精神面貌改觀很多。

“他們心中有了更強大的信仰。”

許世文并肩走在旁邊，淡淡評價。

針對寄生細胞的完全體疫苗和基因武器研發成功后，政府公布了事件的真相，隨后是鋪天蓋地的英雄事跡宣傳。

披露獨角族基地遭受核打擊的視頻，舉辦生化軍海陸空閱兵儀式，制定新的五年發展規劃，報道科技進步并展望未來……

一系列善后工作實施下來，社會漸漸恢復穩定，大眾重拾信心。

“是啊，按照規劃，未來有核聚變能源和自動化工廠保障生活，現代人最普遍的焦慮已經消失。有一個宏偉的奮斗目標，大家的精神面貌反而會升華。”

趙宇清拿著一串烤魷魚感嘆。

經過一場災難，劫后余生讓人更珍惜眼前的美好藍圖，這是一個充滿希望的時代。

蘇小渃一邊往嘴里塞著長沙臭豆腐，一邊問程虛：“以后還會有外星人來打我們嗎？”

程虛聳了聳肩，“誰知道呢？”

他看著周圍的飾品攤和小吃攤，街邊熱鬧的飯館和商店，感受這充滿煙火氣的人間世，淡淡笑道：“你以后多拍幾部打敗外星人的電影，說不定他們就不敢來了。”

眾人之所以會出現在步行街，正是為了觀看蘇小渃工作室出品的特效大片，一部抗擊獨角族題材的寫實電影。

劇本由程虛親自下筆，改編了許多細節，蘇小渃負責美術設計，王恒和老程在里面飾演獨角族統治者，冷酷又狡詐，趙宇清和其他學員也客串了一把獨角族的超凡者，個個無情，全員反派。

與華夏之前關起門自己玩不同，這部電影得到了全球推廣和排片，宣傳可謂鋪天蓋地，只要成片不是太差勁，票房一定會創造影視記錄。

心血之作首映，大家都很期待，內心頗為忐忑。

早先，蘇小渃不止一次纏著程虛，讓他去平行未來看看評分和票房，不過程虛不想打破懸念，沒有答應。

生活還是要有一點驚喜，才會讓人保持熱情。

眾人來到萬達廣場，一人買了杯奶茶，然后進入三樓的影院，取票、檢票，隨著其他觀眾走進一間特殊的放映廳。

特殊之處在于，放映廳里沒有熒幕，每個人都有獨立的動態座椅，而座位上放著一臺臺VR頭盔。

這是比較初級的虛擬現實設備，只能提供視覺沉浸，不過采用了獨角族的生物屏幕科技，分辨率和幀數很高，不會有眩暈之類的不適感。

飯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

一下子就推出腦后插管的神經虛擬現實，社會很容易反感和排斥。

觀眾們驚嘆著影廳的設備，充滿期待地找位置坐下。

落座下來后，許世文忽然對程虛道：“剛收到消息，你的統一計劃首批試點已經結束。”

“哦？效果怎么樣？”

程虛問道。

危機結束后不久，他以銘星文明的名義介入，建議將聯合國從協商機構上升到人類共同政體，成為一種前所未有的全新組織形式。

為繞開現實中國別的限制，聯合國的領土只存在于信息上。

也就是說，物質層面保持原樣，但所有國家的網絡主權統一，計劃在5G網絡鋪開、虛擬現實終端普及之后，從零到有地打造一個三維虛擬世界作為信息領土。

先完成文化上的統一，等到核聚變能源和自動化工廠大規模應用，再反過來用豐富的物質基礎推動現實中的統一。

這是一個大工程，現在正處于研究和扯皮階段，搞試點自然是為了先期的論證調研。

“問題很多。”

許世文淡淡道：“將不同人種、文化、觀念和生活習慣的人類，投放到虛擬現實混居和工作，你應該早就料到會是什么結果。”

程虛嗯了一聲，繼續問：“最大的沖突是什么？”

“宗教，政治，思維習慣，以及素質，歸納起來就是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普遍沖突。就根本而言，華人與其他人兼容性更差。”

許世文分析。

“世界觀方面，那些被宗教思想改造過的人是無法拉回來的，甚至存在傳教行為。”

“人生觀方面，那些習慣得過且過的懶惰民族并沒有因為物質的豐富而變得勤奮，他們醉生夢死，沉迷娛樂，對工作毫無興趣，與墮落的獨角族毫無區別。”

“價值觀方面，資本主義遺毒太深，平等社會并不適用于這些成長在階級社會的人，他們要的是攀比帶來的虛榮，碾壓其他同類的快感。”

“至于華人與其他人種的沖突，主要體現在思維更復雜，做事更委婉，哪怕語言問題有人工智能實時翻譯解決，也很難與那些使用表音文字一根筋的外國人共同生活，表現為抱團構建小圈子社會。長期混居下去，要么兩者劃清界限，互相敵視，要么一方被同化歸順。”

程虛聽完，倒是不顯得意外。

任何偉大的事業都是摸著石頭過河，找不到參照物。

要不怎么會有開創者和后來者之分呢？

“剔除宗教分子和懶人，繼續觀察調研。”

程虛提出要求。

“這樣做，哪怕最終成功，地球上也會有三分之二人口失去資格。”

許世文淡淡提醒。

“人類是一個整體，而非區區一代人，他們的后代永遠都有機會。”

程虛一臉平靜。

回顧人類發展史，三次工業革命中，并不是所有國家都能跟上前進的腳步，甚至于華夏錯過了其中兩次，而現在的荒野中也還存在原始部落。

現在是第四次工業革命，信息化將真正顛覆整個人類社會。

那些不愿意改變自己的人，將會失去時代賜予的眷顧。

這時，電影已經開始播放，兩人不再言語。

為避免鏡頭晃動，同時兼顧那些普通銀幕，這部電影采用第三人稱視角拍攝。

把渺小的個人投入到那場浩大的災難中，通過穿插剪輯，讓幾位主角的命運與國家命運、人類命運交織在一起，沖擊力和表現力極強。

放映結束后，所有摘下頭盔的觀眾都滿是驚嘆，對那段驚心動魄的歷史有了更深入了解。

看著大家離場時興奮地議論著劇情，感嘆里面的內容，蘇小渃笑得合不攏嘴，已經開始盤算著票房分賬拿工資的事了。

道場雖然很有錢，但那屬于集體財產，等這部電影下映，她會一躍成為小富婆，想買什么就買什么。

豪車豪宅游艇飛機，全都要有。

之前，程虛這個會長已經做出安排，讓修成元神的學員回歸生活，在社會中煉己持心，所以人身自由并不會受到限制。

“別太激動，這筆票房收入會全部捐給災民，你只能拿美術總監的基本工資。”

趙宇清暗笑著給她潑了一盆冷水。

這種題材的電影，不可能把收入化為己有，那屬于吃人血饅頭。

蘇小渃聞言，臉上笑容漸漸消失，氣得買了一大碗關東煮，慰藉自己受傷的心靈。

程虛讓眾人返回機場園區，單獨把許世文留了下來。

兩人來到一家餐廳坐下。

“我有個疑惑一直想找你解答。”

程虛翻著ipad上的菜單，看似不經意地說道。

“什么疑惑？”

許世文面無表情。

程虛不語，直到點好菜，把平板電腦放下，這才盯著許世文的眼睛，緩緩對他說：“我想知道，銘星文明是否真實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