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里時已經是下午四點。
這次,凌越直接進了沐雨落的家。路口的人家還是唧唧歪歪嫌他們把車開下來堵了路,三個人沒有理睬穿著條花褲子雙手叉腰不耐煩要他們把車開走的女人,當著她的面,“砰”地甩關了門。
女人氣得兩眼翻白,自己家連車帶男人都不在家,這三個人看著兇神惡煞不好惹,被楊峰眼光一碾,趕緊住了口,又一時下不了臺,只得邊往家縮身子邊小聲的罵。
房子已經搬得空空,二樓的臥室,床和行頭都還在。
凌越去衛生間洗了把臉,帶著楊峰和孫不凡去縣城最好的家具店買家具。
看他大張旗鼓的買這買那,楊峰直發愣,他難道要在這長?。?
家具選購好回家,白色起亞堵著路口,不讓他們把車開下來。楊峰看凌越沒說話,把車又往前。直接擦著起亞的車頭停好下車。
女人有了老公撐腰,梗著脖子站在他們車前面,氣勢洶洶的破口大罵。
都不在意她罵些什么,拎著小樣的東西來來回回幾趟,男人好像要急著出門,怒氣沖沖的狠狠擂了擂奔馳的車蓋。
楊峰火了,一把扭著他手,反剪背后,兇狠地說:“離我車遠點.....“
凌越這才停住腳步,控制著火氣,沖著女人蔑視地一抬臉,問:“這路是你家的?這不是公用的路嗎?你能走,我就不能走?你這房子多少錢?我買!”
其時,他們下午回來時,聽見這家人正在為錢吵架。這家人,是兩老兩小,外帶個上小學的男孩。凌越站在二樓露臺聽他們吵了半天,聽出兩個小的瞞著老的,把房子拿去抵押貸款買彩票,輸的多中的少,好不容易祖墳冒青煙地中了個二待獎,又不拿去還,在昆明兌了錢買了輛起亞回來顯擺。
凌越早就看這家人不順眼了。以前跟著沐雨落騎車出來的時候,這家人還是輛破破爛爛的面包車,經常大搖大擺的停在共用道路上,沐雨落的小踏板每次出門都得小心翼翼地擠夾著過。
這種人就是欺軟怕惡,也就每次挑沐家上公家班的人出門了,才把車子停出來。沐雨落開店懶散,又要忙菜地的事,那個時間恰好不好的就在她要趕著去開店的時候,還好她車小人小,可以擠著出去。凌越就慘了,得先下來看她人車出去了,自己再疾步跳上。
只要想到自己每次到拐角得連跑帶躍的跳上,幾次晃得沐雨落差點把車騎倒,他就想著總有一天他得把沐雨落家路拓寬,再親眼看著那輛把他面子丟光的小摩托被他砸得個稀巴爛。
老的聽見家里人在跟外人吵架,跑著上來,聽他說買房,搖頭。
年輕夫妻眼睛泛光,嘀咕幾句,問他能給多少錢?
“等會!等會!“后面傳來歐雪的聲音。
凌越回頭看她開著她家的雷克薩斯,停在他們車后。
“凌先生,你要買房?”
她來沐雨落家幾趟,都沒見著他們,現在挑對時間不走了。
凌越低聲對她說:“回落落家實在太不方便,把它買了推平,以后回來,好停車?!?
歐雪聽他說以后回來,眼神一亮。沐雨落的這個“朋友”怕不止是“朋友”那么簡單!
“買地買房,還是我來!”她神秘一笑,沖著老頭,“胡叔,我聽說您這房抵押貸了三十萬,要是還不上款,就像沐雨落的,得賣!您看您這小平房,多年沒錢翻蓋,破破爛爛,哪值三十萬?一定是您家那個親戚黃易勝幫貸的吧!”
凌越覺得黃易勝的名字有些耳熟,想起就是銀行信貸部想娶沐雨落的老黃。
“說啥呢?我這房子雖然比不過沐雨落的新房,可占地面積比她大得多,她才90平,我這340呢?!焙宓膬鹤硬恍嫉匕涯槗P高。
歐雪抿嘴一笑,“可你這是集體土地性質,買來還要重新補土地出讓金。現在這土地出讓金,可貴了......百分之四十,我算一下.......“她掏出手機,煞有其事的乘除,“個、十、百、千、萬,十八萬!要這么多啊?!”
胡叔一家人面面相覷。他們也是幾年前從鄉下搬出來的,買這房連土地才花了八萬,這兩年聽說房價在漲,沒想到會漲這么高?
凌越聽歐雪在一一說城四周地價,心里有底了。
歐雪說:“胡叔,您看您們這邊,郊區!近幾年也沒說要開發。您那親戚黃易勝,今天早上進去了!恐怕很快就會查到您家的不合規貸款,到時要您還,您拿什么還?這樣吧,您把房賣給凌先生,四十萬?”
胡叔頭搖成拔浪鼓。
四十萬賣了,還掉三十萬,十萬塊哪夠買新房?
“四十五萬?手續不要您辦,凌先生自己交稅。”
“五十萬,五十萬,我們就賣!”男人心一橫。
歐雪張大嘴,這胡叔的兒子心也太黑了吧。
“六十萬!”凌越慢條斯理的說,“前提是,你們一早就得搬走!要是拖到中午,我一分不給!”
歐雪猛的回頭,不可思議的看著他。這人是傻吧!錢多了沒處花?
“真的?”小夫妻兩個驚喜得跳起來。
凌越示意楊峰,楊峰打開箱子,凌越從里面拿出幾捆鈔票,“現在銀行也快關門,支票開給你們,今天也兌不到,這是十萬的定金?!?
男子激動的就要伸手接錢,凌越越過他,把錢遞給胡叔,說:“我要是你啊,趕緊把這錢存上,房子也別買了,回老家總比在城里好!”他一語雙關。
胡叔還有些猶豫賣不賣房,可想到自己就算是金山銀山也經不起這混賬兒子的折騰,這價也給得高出當初買房的七、八倍,咬牙接過錢,自己下去騎了輛摩托出來。
“爸,你等我!”男的跳上車,等歐雪和楊峰慢吞吞把車移開讓他,胡叔的摩托早不見影子了。
運送家具的車駛下,到了轉角處,進不去。家具城員工解繩索的苗,歐雪跟上二樓,看到沐媽好賴躺在沐雨落的床上。
歐雪嘆了口氣,對沐媽說:“阿姨,他是落落的朋友,是來幫落落的。”
“朋友?她哪來的朋友?她身邊除了你,哪還有朋友?”沐媽側過身不理。
沐媽不走,二樓的家具上不來,只好先裝一樓,沙發要抬進一樓客廳時,凌越叫停。
“總裁?”楊峰不解。
凌越站在窗口向外張望。窗下,沐雨落的三塊菜地還在。下面臨著沐雨睛家的地基已經賣給沐雨晴,他可以把客廳這窗拆了,換成個落地窗。這樣,夏天的時候,可以跟沐雨落坐在落地窗旁聽蟲鳴,看月升。
轉念又想,今晚楊峰和孫不凡都要住在這家里。二樓是他和沐雨落獨處的空間,楊峰和孫不凡只能住一樓,就算是明天要整改,今晚也得給他們個休息的地方。
他點頭,讓工人搬進來。
上樓瞅著沐媽肩膀在抖動,猜想她是在壓著聲音哭?!鞍⒁蹋渎涫菦]時間回來!”他入鄉隨俗,跟著歐雪喊。
沐媽一骨碌爬起來,用衣角擦著眼淚,懷疑的瞄著他。
凌越把沐雨落的產權證和身份證遞給她,輕聲說:“您看,這產權證還是她的名字。身份證,也是她給我,讓我回來好辦事的?!?
沐媽接過,仔細的看。突然抬頭,混濁的眼睛死盯著他,“小落不會平白無故把身份證給別人的!你是她什么人?你打電話,我問小落!”
歐雪也滿臉期待的望著他。
凌越掏出手機,沉吟。孟希都說了,沐雨落傷透了心,不想見陽城的人。歐雪是她最好的朋友,她都狠心不跟她聯系,突然冒失失的把她電話打通,她說不定又會覺得自己永遠都掙不脫陽城的牽絆,再想一了百了,他心‘噗”地跳了跳。
“電話我暫時不能給您,她還有些心結解不開!不過,我可以給您看看她現在的樣子?!?
沐媽聽他說心結,一愣??礃幼樱@人沒騙她,他如果不是跟小落熟,怎么會知道小落有心結?!
凌越把很少用的微信打開,放到沐媽面前。寧夏天這兩天跟沐榕混熟了,合著何照在“沐府”蹭飯吃呢。
寧夏天接通了視頻聊天,沐媽和歐雪湊近看。
沐榕身處個飯店的模樣,穿著自制的店服,正在指揮服務員給客人端東西......
凌越也是有些緊張,也想看看沐雨落工作的樣子,可是,她一直沒出現。
寧夏天問沐榕,“榕姑娘,你媽媽去哪了?”
沐榕輕聲笑,指了指方向,“那!”
寧夏天把鏡頭轉過方向,慢慢移動。
沐雨落化著濃重的妝容,穿著套皮衣皮裙,齊到膝蓋的長靴上露著白白的大腿,頭發高高的束在頂上,英氣逼人從前面行來。
“媽,您要出去?都睡了幾天了,瑜珈就先停下,好好休息?!便彘藕芷届o的聲音。
她媽這種裝扮她是見怪不怪。
“阿姨,落落在練瑜珈呢!您看,她氣色多好!”歐雪驚喜。
睡了幾天?凌越心里嘀咕,她是病了?猛的想到給她涂藥,明白過來。有些內疚。可她穿得這么潮,都不像她了,那白花花的腿晃得人刺眼!再看,旁邊坐著有何照,眼睛瞧得直勾勾地,不高興了。
沐雨落微微一笑,沙啞著聲音,“我練好瑜珈后,直接去蹦迪。今晚會回來得很晚,你不用等我。飯,我也不吃了,你招呼好客人,留意廚房的人把火都熄了?!?
早上“喂”的時候,聲音還好好的,怎么現在變這樣了?瑜珈練好要去蹦迪?她還要去蹦迪?!一個人去蹦迪?!凌越臉都要垮到地板上了。
海城晚上的治安不是很好,她又穿得露,跟三教九流什么樣的人擠在污七八糟地方一起扭??
凌越立即腦補出,她雙眼放電扭腰擺胯,被一大群心懷不軌的人包圍著的場景。
她的舞
“寧夏天!”他大吼。
寧夏天手一抖,電話“啪”的掉在地上,碎屏了。
視頻隨著他的吼聲中斷,歐雪捂著耳朵,驚恐地瞪著他,耳膜都快被他的聲音震破。
男人氣急敗壞的反應落進沐媽眼里,經過歲月沉淀的人,一眼就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她把沐雨落的產權證和身份證還給急著撥打電話的凌越,看著男人長得線條剛毅的面龐,心里偷著樂,興沖沖的下樓,不一會兒,就把沐雨落送給沐雨天的鍋碗瓢盆統統搬過來。老人家年輕時就不會做菜,只在沐雨天家米缸里舀了兩大碗米煮上。
沐雨晴、沐雨天兩家人,在門口看到有人在搬家,沐媽又從里面出來,大著膽子進去摸了摸一樓的家私。這些桌椅沙發都是陽城最豪華的家具城送來的。姐弟倆搬新家時都沒想過買這么好的。
胡蕓蕓好奇地問沐媽,新搬來這家的是什么人?沐媽滿面紅光,笑著說是沐雨落的男人。看她嘴都笑咧到耳根,忙出忙進,又是淘米、又是燒水,猜到了七八分,腳一跺,把氣乎乎地把沐雨天拽回家,“你姐哪來這么好的福氣?!看你姐夫人帥又有錢,我真該跟她去海城!”
沐雨天聽她口氣,有嫌他之意,生氣的把臟衣服丟進洗衣機里開始洗衣服,回頭見沐媽帶著人把沐雨落的舊床抬進來,他又指揮著把壞了的床搬出去。
歐雪看時間都晚上八點,自己來的時候沒吃飯,看情形他們忙著清理,也還餓著。沐媽煮的飯早跳了,溫著。她回家搜了些菜,又拎著鍋去最好的羊肉店端了滿滿一大鍋帶皮羊肉,趙哥訕訕的想跟著來,她一腳把他踹下去。
楊峰和孫不凡累癱了,四仰八叉的躺在沙發里,肚子餓得咕咕叫。歐雪來敲門,一個都不想起來開。
沐媽顛顛地跑來掏出鑰匙,幫歐雪把吃的、用的,抬著進來。楊峰聽到門響,警覺的一躍而起。孫不凡還像條死蛇般,形像都沒有的癱著。楊峰踢了他兩腳,才懶洋洋的坐起。
幾個人七手八腳的把鍋上灶,楊峰上樓叫凌越。
凌越客廳里的沙發又大又氣派,把整個房間占了一半。臥室里的大床幾乎把衣柜門都要頂住。還好,買的時候凌越考慮到臥室面積選的是縮拉門。
楊峰佩服老板做事的計劃性。從梨山回來,不到一個半小時,他就買房選家具,還帶他們逛了趟超市,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他試了試凌越的新沙發,軟硬適中,回彈力好,靠著舒服得都要把他靠睡著了。
洗漱間的水流聲停住,凌越擦著濕漉漉的頭發,穿著新睡衣、新拖鞋出來。
爭著眉看他窩在他的沙發里,狠狠踢了他一腳,楊峰跳起來,一溜煙竄樓下。家里有外人,凌越只得濕著頭發換了衣服,下樓。
沐媽在沐雨天家吃過晚飯了,對新姑爺好奇,搬著個凳子坐在離他不遠處笑瞇瞇的瞅著他。
凌越被她瞅得心里緊張,強自鎮定。楊峰和孫不凡從沒吃過如此美味的食物,風卷云殘,沒多大功夫就把肉撈了個精光。歐雪就著湯,下了些蔬菜進鍋,馬上又見底。
凌越也餓得厲害。雖然寧夏天后來打電話說,沐雨落沒出成門,但是想到她那行頭裝扮,心里有些憋悶,心不在焉的挑著菜。沐媽看兩個男人頻頻在鍋里撈,準女婿還四平八穩不急不躁,心一急,直接拿了勺,撈了滿滿一勺在凌越碗中。
凌越愣了愣,久違的母愛就像一道暖流劃過他的心房,看著沐媽白了的發絲,想著,無論如何,都要把沐雨落和沐媽的矛盾化解。
都是男人的家里,歐雪也不好多留,想著她那口子還餓著,裝了點剩飯剩湯喊著沐媽回家。
滿桌鍋碗狼籍,沒人去收,凌越也沒多留,自己上樓。
聞著新買床上用品的味道,凌越極不習慣。他這人對氣味敏感,哪時睡過沒洗過的被單?可這總比再去住那換沒換過床具的“陽城賓館”強多了!
越疲累越清醒,心里又裝著事,翻來覆去睡不著。他開了床頭燈,拿過手機,看寧夏天發來給他,沐雨落換唐裝招呼易晟老婆的照片。
此時,他真心感謝易晟。
要不是他老婆恰好來找沐雨落吃飯,這個時間點,沐雨落一定已在哪間紙醉金迷的迪廳里四處招搖!
海城男多女少,有錢的主多,大都深藏不露。聽嘯天說,海城很多富豪厭倦了戴著面具的生活,晚上喜歡在迪廳、酒吧,夜場,人員嘈雜的地方隱身當普通人找樂子。沐雨落帥氣狂野,要是被他們盯上了就要多生些事端了。
他真想立馬打道回府,找根繩子把不安分的沐雨落拴到腰上,這樣,有他管著,她就不會三天兩頭在烏煙瘴氣的地方晃了!
看著她的電話號碼,發短信問她?!八藛幔俊?
她半天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