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夏天突然就把眼睛睜開,抄了把椅子,一躍跳到門后。
沒幾秒,一直被弄得悉悉索索的聲響停了,外面的人很小心的開了門,跨了進來。
椅子砸了過去,那人卻身手矯健地閃過,手擋在前面,低聲叫,“別打,是我!”
“啪”燈亮了。
凌嘯天不知是從哪個垃圾堆里爬出來的,一身的魚腥和奇怪的味道,頭發臟亂得像是半年都沒洗,成條的擰著,瘦削的臉頰,沒處理過的傷口翻著大嘴,黑漆漆,黏乎乎粘著些液體。身上的衣服破爛得就像臨時從垃圾里撿出來的,散發著惡臭。
不過就一個月沒見,他比沿街乞討的乞丐穿戴不如,狼狽不堪,一進來,就去冰箱里翻吃的。
抄了半天,他回過頭,兩眼失望地盯著她,嚅動著干涸開裂的嘴唇,“怎么什么吃的都沒有?”
他走的時候,兩個人還在冷戰,寧夏天怪他早知道她是星星,卻在隱瞞?他卻為她悄悄找齊磊催眠治療而不跟他說,在醫院對齊磊大打出手。
看到桌上的水瓶,他眼睛一亮,抬起猛灌,喝了大半了才像活過來了似的,恢復了些精神,長長的出了口氣,轉著臉可憐巴巴的瞅著她,一副快要被餓死的表情。她把他討好的手打開,皺著眉頭,把他關進浴室,沒好聲的說,“臭死了,先去洗澡!我給你下碗面。”
燒水的時候,她把藥箱找出,看看里面少得可憐的東西,拔了個電話出去,不一會兒,傳來輕微的敲門聲,她出去拎著包東西進來。
凌嘯天悄無聲息的站在門后,滿眼警惕的推開窗子瞅了一眼下面。凌晨時分的微暮里閃出幾個人影,全是熟識的人。
她猛地轉頭,一下就跟他撞了個滿懷,凌嘯天退了兩步。
他腰間隨意地的系了條浴巾,想是聽到聲響,匆忙地出來。頭上來不及擦拭的水珠順著發梢滴落在他堅實的胸膛上,性感的漾開,離得近,她沐浴乳的味道合著他濃烈的男性氣息鋪天蓋臉的卷來,她臉登時就紅了。
凌嘯天瞄了她一眼,輕笑,實在受不住腹中的饑腸轆轆,轉身去餐桌。
寧夏天把包里的東西清理放好,看他仰著頭把剩下的湯水往嘴里倒,意猶未盡地閉目回味,臉上劃過一絲心疼。
“你是多久沒吃東西了?”
“三天。”他睜開眼睛,不假思索,“如果吃生魚不算的話......”
吃生魚?
“忙著逃命,哪有時間吃。回來都是海上繞了一圈,又是扒火車又是睡貨車的才到這。”
“偷渡?”
“嗯”他點頭,過來她旁邊坐下,拉著她的手說,“一想到你,我就拼命往回趕,就怕被人追上,見不到你了。”
洗了澡,胃里又有了食物,他有些精神了。一雙眼睛定定的瞧著寧夏天過去,嘴角噙著笑,低語,“夏天,我想你。”
透著倦怠的雙目深深朝向她,臂彎一籠,把她罩了進來,喃喃道:“如果不是想著你,我恐怕真的回不來了!”
寧夏天身體一僵,心里有些慌,輕輕推開他,拿著紗布、藥膏,“來,我給你上藥。”
她臉上還是冷冷的。
“還在生氣?”凌嘯天輕輕一嘆,抓著她手說,“我想過要告訴你的,是你媽媽不讓。怕你有危險。”
她低著頭,盯著他那雙遒勁有力,骨節分明的大手,微微掙扎了下又放棄地任他握著,想是還在對他隱瞞她身世的事耿耿于懷。凌嘯天微嘆,松開手,起來瞄了一眼樓下,“你讓他們回去,要是被人發現的話,你這里也不安全了。”
他這疲倦不堪的情形,不是應該爭吵的時候,她站到窗前,打了聲口哨,樓下立馬走得干干凈凈。
“你這些人,調【教】得好。”他輕笑。
“疼吧?要不我們找熟識的醫生.......”她回眸,手搭上他裸著的肋骨。
凌嘯天全身上下沒有完好的地方,破了的地方有著細小的血水滲出來,沒破的地方青紫淤腫,尤其那肋骨.......她用力按了一把,他猛地攥緊她的手,疼得冷汗直冒,搖頭。
“我就說怎么剛才撞到你,你就悶哼,這里錯位了?”
她這口氣是心疼里加著點報復。
凌嘯天瞟了眼她還帶著點怒意的臉,低低笑道:“故意的吧?”
寧夏天沒有理睬他,利索地找出消毒水,紗布,“只能固定下了,這還得去醫院。“
“你小時不是學過定骨?這點小傷,你能行。”
寧夏天面上一怔,老寧當年是個土醫生,會治些筋骨跌打,她們在工地上生活的時候,工人們受了傷,扭了手,或是斷了骨的,他都用草藥幫敷過,如今這種草醫都被西醫、中醫代替,哪還有親自上山采藥的。
他這是錯了骨,不用藥的話,單憑固定好得慢。但到了不敢叫熟識醫生的地步,想必他這次惹的事比相像中嚴重得多。
耳邊是他上藥和纏緊繃帶時叫痛的低低【呻】吟,撫著他大大小小的創口,她心里升騰出一股恨意,是誰,是誰下了如此的狠手,把他傷成這樣?
送來的藥品很全,找出消炎抗菌的讓他服下,慢慢翻轉身,給他涂背上的傷口。背上的傷口更是嚴重,深得都見到內里化膿的肌漫出淡淡腐爛的味道,用小刀小心的刮著那些爛肉,身下的他已經疼得額頭冷汗直冒,咬著毛巾,雙手攥緊地悶哼。
“凌叔和唐老都出去找你們了?你們有沒有碰到他們?”
他慘白著臉,痛得蹬直了腳,搖頭,“我和老唐被安娜關在佛羅倫薩,逃出來后,去了普拉托老唐家的據點,可那里正在發生華工【暴】動,安娜效力的政府四處追捕我們,趁著【動】亂攻了進來,殺了很多人,然后又嫁禍到我們頭上,把我們變成了通緝犯。我們逃出普拉托,一路都被人追趕,只好裝成流浪漢,沿著邊境跑。過河的時候,又有另外一幫人加入追殺我們的隊伍,幸好唐家的人趕來,跟他們打了起來。我們趁亂上了偷渡船,就這樣回來了。”
“老唐呢?老唐回家了嗎?”
凌嘯天沉默半晌,語氣沉重,“上船的時候,老唐被槍打中,掉到水里,等我下去找他的時候,他已經不見了。不知道是生是死?”
寧夏天身子一僵,頓感身邊危險重重,如果唐圣夜死了,以唐戰的性格必是會轉恨到凌家人身上。唐家人身處軍政要害,非常團結,唐圣夜又剛選為族長,要是把這仇算到凌嘯天頭上,凌嘯天不止在國外被追殺,回到國內也是沒一點能立足的地方。
“老唐吉人天相,不會死的!”凌嘯天額頭都是疼出來的豆大汗珠,反拍拍她的手安慰。
他不敢說,當唐圣夜掉進水里時,他看到他胸前猛地亮起了光,那光把他拖著往水邊去,光影之后有無數詭異的黑影跟著游動,恍恍忽忽中瞅到那光影中浮出一大張唐圣夜詭譎的笑臉,他張開大嘴,那些黑影全部卷進了他的嘴里,而他在他強光的震懾下暈厥過去,醒來時已經回到偷渡船上了。
已經經歷過凌越失魂、沐雨落走魂的他已經不再懷疑世上還有更稀奇的事發生了。唐圣夜在地下室幫他弄著手銬時說,“你知道我為什么會知道我們在佛羅倫薩的嗎?”他指著窗外,“看到那個頂了嗎,那是梵蒂岡主教堂。那里也有我們唐家人看守著。”
他神秘兮兮的點了點地上的方向說,“我們唐家人守著的地方跟這下面,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唐武屯一個、豐都一個、梵蒂崗一個.......別的地方,該有的都有.......”他嘿嘿一笑。
他這時才知道,唐家不是一般的軍政世家,他們的身體里流著有神秘的血液,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自古至今,他們都是奉命鎮守在“唐武屯”、“豐都”、“梵蒂崗”各處,有些唐家人還從事著神秘的買賣,處理著各種詭異事件。
這些情況,唐圣夜也是被選為族長的當天晚上才知道的。老族長把族徽交給他的第二天就神秘消失了。他也在那時,才知道二十多年后,他也會跟老族長一樣把陽世的使命完成,像前任的所有族長一樣去那下面繼續后續的使命,這是那位保他們唐家繁衍昌盛所要的條件。
凌嘯天正套著褲子的時候,有人下來了,可那人瞧清滿身是傷的他們,愣了愣,朝側面夾道指了指,轉身回去了。
唐家是冥界鎮門人,跟一般的人不同,沒有哪個唐家的族長剛選上就死了的。族長的壽元命中注定,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當初凌嘯天得到消息說是唐圣夜成了族長,他就為他心中泛酸。余下的漫長歲月,唐圣夜得熬過多少孤單夜晚,無妻無子,不知有多凄涼。可這是他做為唐家后人的使命,他就算想逃也是逃不掉的!
他身懷異光,可能就是那多出來的壽元所換。他們的先祖本奉命降生,延續的血脈最后都還是要回到那里效力。
為唐圣夜唏噓的同時,他又為唐家人背負的職責肅然起敬。
天地有陰陽,陰陽相合,方得萬物。
“最遲明天,海城就會收到我和老唐的通緝令.......”凌嘯天苦笑,“早知道這事這么危險,我就不該逞英雄主義,現在要連累到‘雷霆’。還好,當時有先見之明,把公司脫離了,最多就是股價跌幾天。”
“那芯片.......”
“噓——”凌嘯天比了個動作,突然又笑了起來,“你知道黎園拿的是什么嗎?是我們兩個寫的那個大病毒,凡是連上機的全都會被病毒控制,‘砰——’。”他輕笑,“為了逼真一點,我把他們偷出去的技術寫了上去,他們全神貫注忙著看編程,等到發現像恐怖襲擊一樣的病毒時,已經來不及了。面目這解碼只有我們自己人知道,病毒一旦攻入,立馬就會自動顯示給安全局是哪臺機子連上的,內奸就會暴露出來,全無反駁之力。”
“昨天九點左右,海城也確實停了下電。不過,那個時候,你懷疑的那個人正好在公司里跟我看材料。他的助手到是出去了一下。今天早上我看到還是好好在公司里看調試,沒什么異常的。”
凌嘯天愣了半晌,罵了句,“老狐貍!還好,我留了一手。”
“轉過來,我給你背上的傷上藥。”
凌嘯天乖乖的轉過身,等她把他遍體鱗傷的背上都涂滿藥后,發現他已經睡去。她小心的給他臉涂著傷藥,望著他像孩子一樣安靜地的容顏,嘆了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