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總千萬小心,做完師父規(guī)定的動作后,葉浮生道:“所有動作,必須在我‘?dāng)?shù)十’內(nèi)完成。”
說罷,便開始數(shù)數(shù),雖然他的語調(diào)不急不緩,龍總卻急的手忙腳亂,滿頭大汗,不是燒穿了大褂,就是滅了燭火。
一次不成再來一次,勤學(xué)苦練總有進展,找對感覺后,龍總十次過手,總有兩三次,能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完成所有動作。
這天他正在院子里練功,就聽有人敲門,開門后見是天羅戲院的陳經(jīng)理,他恭恭敬敬行禮道:“小哥,請問葉先生在嗎?”
“陳經(jīng)理,多日不見,勞您大駕親來了。”葉浮生撩開門簾,請他屋里坐兒。
龍總泡好兩碗茶,送進屋子,陳經(jīng)理正自滿臉愁容說事兒。
原來葉浮生走后,劇院里很多老客漸漸就不去了,任他挖空心思安排節(jié)目,生意卻越來越差,這次來是邀請葉浮生再度出山的。
葉浮生爽快的答應(yīng)了,龍總這才知道,葉浮生離開天羅戲院之前,遞了辭呈。
隨后龍總收拾了一應(yīng)物品上了車子,陳經(jīng)理道:“葉先生,我多問一句,您在上海已有名氣,何不趁熱打響名號,卻選擇了閉門修養(yǎng)?”
葉浮生微微一笑道:“培養(yǎng)一個人,是需要精力與時間的。”
陳經(jīng)理看了龍總一眼道:“小哥得遇名師,將來必成大器,要不與我簽一份合約,由我負(fù)責(zé)小哥的經(jīng)紀(jì)事務(wù)如何?”
葉浮生道:“我覺得行。”
龍總以為師父在試探,道:“徒兒剛?cè)腴T,當(dāng)心無旁騖,勤學(xué)苦練……”
“有些魔術(shù)是表演,而非技術(shù)。”葉浮生望著車外淡淡的道。
陳經(jīng)理喜上眉梢,當(dāng)即拿出皮包,翻出一疊合同道:“我隨身帶著呢,咱們現(xiàn)在就簽。”
龍總哭笑不得,葉浮生卻依舊望著窗外道:“簽吧,賺錢沒錯。”
于是龍總簽了合同,陳經(jīng)理立刻給了一塊金表,道:“年輕人,得有些體面的東西,穿戴富貴些,運勢也高。”
龍總道謝,收下金表,到了戲院門口,只見石臺階兩邊,坐著兩名身穿罩褂,頭戴鴨舌帽的男子,兩人腰間鼓鼓,似乎帶了“家伙”。
葉浮生道:“這些人,為什么在劇院門口?”
“唉,都是日本人的狗腿子,派來這兒,說是為了捉奸細(xì)。”陳經(jīng)理壓低嗓門道。
進了后臺,只見一名女孩正在過道上練功,龍總與她對視一眼,兩人都有些驚詫,因為彼此覺得對方面相,與自己有幾分相似,閃身而過,龍總又回頭望去,女孩也停了練功,偷瞧他。
兩人目光接觸,都是不自覺的面上一紅,趕緊轉(zhuǎn)眼別處。
進了休息室,將一應(yīng)道具擺放到位,休息了沒一會兒,忽然,一陣驚叫傳來,還有人喊救命,師徒二人同時起身,朝后臺跑去。
只見舞臺中央,偌大的玻璃水箱中,之前練功的女孩,沉在水中毫無知覺。
應(yīng)該是表演逃生術(shù)時,出意外了。
偏生玻璃水箱材料質(zhì)地堅硬,一名中年男子,用鐵錘連番狠砸,玻璃也就多了幾條裂紋,并未碎裂。
葉浮生伸出左手,待火苗飄起,一把抵在玻璃碎紋上,瞬間,玻璃呈現(xiàn)出一股暗紅色,開始溶化。
“用錘子。”葉浮生大喊一聲。
龍總心領(lǐng)神會,從中年人手中搶過錘子,一錘夯在熔點上,清脆的玻璃碎響,大股水流淌出,龍總丟了錘子,抱住溺水的女孩,以免被碎玻璃劃傷。
手忙腳亂過程中,他胳膊反倒被碎玻璃劃出一道傷口,頓時血流如注,也顧不得許多,將女孩平放在地。
趁著周圍人亂作一團,師徒兩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由于龍總傷口太深,葉浮生帶他去醫(yī)院,縫合傷口后,讓龍總躺著休息。
病房里只有師徒二人,龍總道:“師父,您讓我簽合約,并非是為了賺錢,對嗎?”
“錢總是需要的,不過我希望你能拿下天羅戲院的經(jīng)營權(quán)。”
“我……您說什么?”龍總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沒聽錯。”
“可是……為什么?”
“不想替人做事,只能自己當(dāng)老板了。”
龍總明白了,師父并不想去大黃金戲院,也不愿得罪花小蝶,有一間戲院,就能名正言順的推脫了。
“可短時間內(nèi),咱們上哪籌措購買戲院的資金?”
“十里洋場,花花世界,想要賺錢并不難。”葉浮生微微一笑。
龍總做夢也沒想到,師父賺錢的手段,居然是“賭”。
他在偵緝隊里任過職,什么麻將、牌九、炸金花,他都玩過,也輸了不少錢,龍總不明白,如何靠賭賺錢?
第二天,兩人去了位于黃浦江上的“寶發(fā)”賭局。
“寶發(fā)”老板名叫吳老四,青幫“通”字輩的人物,與大亨黃金榮同輩,能進“寶發(fā)”耍錢的,多是黑道有頭有面的人物。
魔術(shù)藝人,也是江湖人,葉浮生通過關(guān)系,弄到了“進場”的通行票,當(dāng)天下午,便帶著龍總大喇喇的進了賭廳。
龍總生平第一次進入高檔賭廳,只見偌大的廳房,金碧輝煌,一應(yīng)賭具,用的全是高檔貨,下午時分,這里已是人頭攢動,空氣中充斥著香水、煙臭、鈔票的氣味,
葉浮生道:“我應(yīng)了約,兩千大洋的賭局。”
龍總愣住了。
所謂“應(yīng)約”,是在賭桌上出千,騙人錢財?shù)馁€局。
師父怎么突然間,變的這般世俗?
但這句話,他不敢問出口。
葉浮生拍了拍龍總的肩膀道:“總兒,以你手的靈活度,偷牌,變牌皆不在話下,這場就看你了。”
“靠我……”龍總眼都瞪圓了。
“賭桌上的,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所以,千萬別露出破綻。”
與其說是叮囑,不如說嚇唬,聽了這句話,龍總腿都有些發(fā)軟。
“師父,我……”
不由分說,葉浮生一把將他推入賭廳一側(cè)的包間。
屋子里連坐帶站有十幾個人,圍坐賭桌三人,一人二十出頭,頭發(fā)油光澤亮,身著筆挺的灰色西裝,另二人皆是四十歲出頭年紀(jì),身著青袍大褂,看樣子,都是一方黑幫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