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笛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漆黑一片。

她揉了揉隱痛的太陽穴，咳嗽了幾聲，在黑暗中伸出手摸索著，“有人嗎？小電？伊娃？”

有一個地方亮了亮，一個透明的小男孩出現。

“你怎么了？”看著不同樣式的小電，蘇笛有些意外。

“思維矩陣即將毀滅，我以最后的存儲形態，進行通報。”

“毀滅？那你說的我的同伴呢？伊娃呢？你說又來的兩個人呢？”蘇笛四處張望，看見了躺在地上的先生。

“先生！先生！”蘇笛搖晃著先生，先生沒有任何反應。

“他說過什么了嗎？”蘇笛問透明的小電。

“他說小白已經帶著伊娃回去了。”

那還好。蘇笛稍稍松了口氣，至少知道小白和伊娃安然無事，接下來就等著小白的救援了。

“那小白會來接我們嗎？”

小電的回答讓蘇笛剛松下來的一口氣又提到了嗓子眼。

“不會！思維矩陣已經切斷了線路，飛船無法靠近，無法建立信號連接。”

沒有信號，意味著無法和小白取得聯系。

思維數據矩陣崩塌，真實的人在里面會怎樣呢？

灰飛煙滅？被現實世界遺忘？不曾存在？

這樣的絕望在剛剛的黑暗中經歷過一次。

也許，這就是回光返照？讓她在臨死之前回憶起關于蕭程的過往？

只是為什么還不肯讓她記起蕭程的臉？

低頭看著昏迷的先生，蘇笛拉住了先生的手。

也好，讓自己和兒時就認識的外星先生一起隕滅在矩陣里。

手腕上的手環發出微弱的光。

“檢測到無為之境的傳送科技。”小電預警。

“當然。”蘇笛并不驚訝，先生就來自無為之境。

“檢測到該設備為流光雙環，能夠實現瞬間傳送。”小電的通報讓蘇笛燃起了最后一絲希望。

她記得在工公司地下，她從大廳瞬間移動到了實驗室。雖然她并不知道那是如何實現的。

小說里通常有那種情節，主人公集中精力，腦子里想一個地方，然后就實現了瞬間移動。

“可是……”蘇笛有些懷疑，這只是小說的情節，在現實世界，會有用么？

等下，這是思維矩陣世界，不就是小說的世界么？

“10、9、8、7……”小電的倒計時想起。

沒時間了！

蘇笛抱起先生坐在地上，心里想著地球地球。

“6、5、4……”倒計時依然進行著。

蘇笛手腕上的手環微微顫抖，幾個月前在H公司的地下飛船，也出現過這樣的顫抖。

“3、2、1”小電的聲音依然在耳邊，證明他們還是沒能離開。

沒想到自己臨終的時候居然跟外星人在一起。

毀滅時還昏迷的先生，到底是幸福還是不幸？不會經歷末世的驚恐、痛苦，但也錯失了與親人告別的機會。

先生的家，無為之境是什么地方呢？先生有親人嗎？先生的小時候……

蘇笛抱緊先生，閉上了眼睛。

腳下的觸覺有了些變化，不再是平滑的科技感，而是有了草木的真實。

這是？

蘇笛睜開眼睛，周圍依舊很暗，但有了光亮，并不是伸手不見五指。

他們居然在一個院子里。

先生還是沒有醒過來。

小電卻不見了。

周圍的景色也發生了變化。

眼前出現雜亂的樹枝，遠遠還有人聲傳來。

我們成功了！

我們回到了地球！

蘇笛欣喜地差點喊出來。

等等。

這是地球嗎？

蘇笛抬頭看著天上明亮的月亮。

或者說，像月亮一樣的星球。

兩輪，掛在天上。

地球不會有兩個月亮，這是什么星球呢？

適應了光線，蘇笛發現她和先生在院子的一棵樹下，旁邊半人高的矮樹叢形成了天然屏障，外面不時有人聲傳來，但并不切近。

距離院子最近的房子是一排簡陋的草棚。

是誰會住在那里？

先生依然昏迷不醒。

蘇笛把先生往矮樹叢里面藏了藏，自己趁著人聲稀少的空檔，來到距離自己最近的草棚里。

草棚里的布置非常簡單，一邊一張桌子，一邊一張小床，別無他物。

草棚里沒有人。

蘇笛剛要出去，門口傳來腳步聲。

原來他們所在的是后院，草棚的門在前面。

簡陋的家具沒有能藏身的地方，蘇笛四處張望的時候，門開了。

“啊，有人！”一個孩子的聲音響起。

會是小電嗎？

蘇笛搖了搖頭，笑話自己想太多，小電只是時空圓盤的思維矩陣，并不是真實存在的。

孩子尖叫一聲轉身出去，門卻從外面被鎖上了。

“測試期間，任何人不得隨便出入，直到通過測試才可以。”門外冷冰冰的聲音響起。

蘇笛慢慢轉過來，剛轉至一半，被門口的孩子怯生生地阻止：“你不要動！不要轉過來！”

蘇笛聽話地沒動。

她站在桌子旁邊，她的位置切斷了小男孩從后門跑出的路徑。

沒有回頭，蘇笛聽見小孩快速跑到小床上，用被子蒙住腦袋。

“依舊沒有通過測試，他不肯使用武力，這次被時空漩渦吞沒了。”門外響起大人的說話聲。應該是剛才鎖門的人。

“是啊，模擬測試一直通不過，將來怎么進長老院？更不會成為時空長老了。”門外響起一聲嘆息，說話聲漸漸遠去。

原來是參加考試的孩子。

被子里響起了輕微的抽泣：“拜托拜托，我不要做噩夢。”

蘇笛低頭看了看自己，從家里的客廳被傳送到思維矩陣，她還穿著在家穿的家居服——寬大的淺色睡裙。

左手手腕上的手環發出幽幽的藍光。

在光線并不好的草棚里，在小孩子的眼中，自己簡直是恐怖片經典的女鬼形象。

想起剛才思維矩陣里的貞子，蘇笛對小男孩很抱歉。

這種進了房間發現房間里有個女鬼，門又被鎖了的場景，怕是要給小男孩一輩子陰影了。

看著小男孩，蘇笛有些心疼。剛才不讓她轉過來，是害怕轉過來，看到一張女鬼的臉么？

她輕柔地說：“別怕，沒什么好怕的，我只是路過，看見一個小男孩在哭泣，進來跟他聊聊天。”

小男孩依舊把自己完全縮在被子里，似乎被子就是隔絕外在一切的堡壘。

“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不要睜開眼睛，我們真的只聊天，我保證，不會有任何恐怖場景出現。”蘇笛說著，輕輕地來到床邊。

看小孩子依舊害怕，蘇笛盡量輕聲說：“別怕，如果不想說話，我現在就走。”

說著，轉身，走向后門。

“等下。”被子里的小孩小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