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塵揚眉抬眸，露出促狹之意：“葉莊主不愿意讓我們除妖，莫不是在害怕什么？”

“我？我能怕什么？”

“折劍山莊素稱戒備森嚴，妖物卻輕易闖入，莊中巡衛守將更是少之又少，這……”

“你……”葉莊主看起來已經怒火攻心，強力忍耐著，維持前輩姿態，“你什么意思？是要污蔑葉某與妖物同流合污？”

“晚輩不是這個意思，前輩不要無端臆測啊。”無塵再一恭敬拱手行禮，卻氣得葉莊主憋紅了臉。

“那你說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無塵輕笑反問，“就是我說的那個意思啊。”

“什么什么那個意思？不是你說不是那意思，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無塵眼一瞇，開始說胡話：“葉莊主此言差矣，您認為的意思不是我說的意思，我說的意思就是大家認為的意思。”

我只感覺腦子一團亂，什么亂七八糟的，人都繞暈了。看眾人一臉懵看戲的模樣，估計跟我的想法差不多。

“你……”葉莊主氣極敗壞地指著他，氣急喘而上，轉為一陣咳嗽。

無塵笑顏安慰：“葉莊主莫要生氣，既不是您認為的意思，何故而生氣？”

這一補刀，好在葉莊主年歲不高，否則恐怕要氣出一斗血來。

他指著無塵的手快速顫抖，好半天才緩上氣，咬著牙道：“好好好……我讓你們住！免費給你們住！再好吃好喝地供著你們！伺候你們！總可以了吧？！”

“那就多謝葉莊主盛情款待了，晚輩二人感激不盡。”

我投以欽佩的目光，心里連連贊嘆。果然佳馨說的沒錯，闖蕩江湖的要訣就是三個字：不要臉。

因已夜深丑時，大家草草了事暫且回房休憩，具體事宜明日再商定。

我的手放在房門上頓了頓，有樁心事一直縈繞心間，揮之不去。糾結再三，我回身叫住無塵：

“無塵！我……”

話音未落，他忽然一個箭步沖上來，食指抵在我唇瓣上作噤聲狀。

我瞪大眼睛眨巴著，看著他的面龐一點點靠近，就要貼上來。

什么情況？不明所以的困惑加上小鹿亂撞的心跳一下子躍于身上。

他卻笑得促狹，故意提高聲調道：“小魚兒，你的心意我已經知道了。”

啊？我滿腦疑惑的同時，心跳得更快，他……他什么時候知道的？

他依舊堵著我的唇不讓說話，訕笑著自言自語：“放心，你我雖是師兄妹，但我畢竟是個男人，會對你負責。”

什么？

這一次，他總算松開手，我正想問一大串，身子一傾，被他直接拖入了隔壁無塵的房間。

這不是最離譜的，他直接將我丟上床，自己也一翻身躺上，彈指滅了燭燈，拉了床簾。

往日因任務需要，我和無塵共處過房間，但是同床還是頭一回。我如死人一般規規矩矩癱躺著，與無塵貼得極近，甚至能聽到他的呼吸，不由地繃緊了神經。

“無塵……”

“噓——！”他再次輕捂了我的嘴，掀起床簾一角往外看，聲音極輕，“屋頂上還有一個，呵，加起來得有三五人吧。”

我這才反應過來，亦用極輕的聲音問：“你是說有人在監視我們？誰啊？”

“自然是這莊中之人，而且不是一個兩個。這個山莊十分古怪，人人心懷鬼胎，視我們為眼中釘。”

“眼中釘？可是除了葉莊主，他們都為我們說了話。”

“他們這些武林大家承載家族名譽，個個名面上說得好聽，背地里指不定在想什么。”

“監視就監視，你拉上我干嘛？我要回房了。”

說著我便要起身，他胳膊一伸，將我推回床上，道：“有些人恐怕不單單是監視那樣簡單，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才安心。否則就憑你那三腳貓的功夫，還不是別人的俎上魚肉。”

“這兒沒你想得那么可怕，我就不信他們幾個武林大家，殺人擄人不成？”

“還真說不定，”漸漸適宜黑暗，我瞧著他翻身看向我，近在咫尺，“昨日備給你的湯藥，你沒喝，對不對？”

我點點頭：“你怎么知道？我聞了下藥，太苦了，咽不下去。”

實話實說，雖然無塵平日里沒心沒肺，但是我受傷臥床時都是他一口口半哄半兇著喂下去的。

“醒來后我去你房中尋你，發現涼在桌上的湯藥，里面加了劇毒。”

“什么？”我驚呼出聲，又趕緊捂住了嘴，輕聲問：“真的？有人想殺我？為什么？”

“不僅是你，我的湯藥也被下了毒，你還千辛萬苦地給我灌了下去。”

“那……”我湊近一點，戳了戳他的皮膚，“你怎么沒事？不，方才我就想問你，為什么你會活過來？你的呼吸、心跳都沒有，而且葉莊主說的對，即便僥幸活下來，不該像你現在這般生龍活虎。”

“想知道？”

“嗯！”

“這是我的秘密，你不要與人說，”他無奈哀嘆，一本正經地壓低聲線，神秘兮兮。

我連連點頭：“你說。”

“其實……我不是凡人。”

“啊？”

“我本是九重天的上神，下凡渡劫，所以是不死之身。”

“真的？”

“當然。”

“啊……”我連連驚呼，抓緊他的胳膊，“原來如此，我早就覺得你與別人截然不同，原來你真的是神仙啊。那你……何時回去呢？”

他又一聲長嘆哀婉：“必然是渡了劫，才能回。”

“是什么劫？”

“情劫。”

“情……”我囁嚅著，“情劫怎么渡？渡誰的情？”

黑暗之中，我感覺到他的身軀更近一寸，鼻頭因他的吐息而溫溫熱熱。我揚起頭，似乎在黑暗中對上他的眸子。

“那個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一句話，如綿綿細雨，揚揚灑灑落進我的心田，滋潤了懵懂的少女幼苗；又如十指翩躚，一下又一下撩撥著心上琴弦，奏響一曲忐忑之音。

若是白日，必能瞧見我雙頰緋紅，羞澀進骨子里。

“無塵……其、其實我……”

我攥緊衣角反復摩挲，內心的欣喜掩藏不住，現下，正是表露心意的時機。

還在糾結，募地，臉上覆了只手掌，玉指纖長，骨節分明。他輕輕捧起我的臉，沉重急促的呼吸越來越近，甚至臉觸臉，我身一僵，慌忙閉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