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管家趕到書房時青隱已經換了套衣服,那淡紫色的長袍現下已被一件白色的袍子代替。他不像往日那樣端坐書桌,挑燈看書,而是仰臥在一旁的軟榻上,閉著眼睛。他的發絲漆黑如墨,就那樣靜靜的擺在身后。
青管家走上前沒敢開口,事實上他在這書房外已經徘徊了好久了,他已經想好了該如何將這件事糊弄過去,可是想象畢竟不是現實,當他現在眼睜睜看著青隱這張臉時,他突然意識到他那想了許久的話是多么的蒼白無力。
青隱微微睜開眼瞥了眼不遠處的青管家,復又閉上。
這一眼本來沒什么,可是在青管家看來卻像是生生被打了一巴掌,果然他的情緒就不穩定了。他嘗試著張開嘴,可是嘴巴動了動又閉上了,如此來來回回了好幾次,終于是下定決心了便“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上神?!鼻喙芗覇镜?。可是回應他的除了他不規律的呼吸聲外再無其他。如此一來便見青管家的臉色一點兒一點兒的變得憂慮起來。良久,才聽青隱說到。
“何事?”隨說是平淡無奇的聲音,與往常無二,可是在青管家聽來這已經是暴風雨的前奏了,只見他就跪在地上向前移去,在距離青隱十步開外磕頭說到:“青二有錯?!?
“你有什么錯?”青隱聽后過了一會兒說到。
這在青管家看來就是明知故問,可饒是如此他也是本本分分的說到:“青二不該擅自做主,不該,不該,不該撒謊。”青管家說的斷斷續續的。可青隱聽后卻并沒有說什么,他還是像剛才一樣躺著,連一個手指頭都沒有動過。
就在青二思索著青隱是不是睡著了便聽青隱說到:“你膽子到是越發大了。”這不過就一句稀松平常的話,可見青管家臉色又一變,他不停的磕頭,嘴里還一直念叨著:“上神恕罪?!?
眼見青管家已經磕了很久,那青黑色的額頭已有血跡滲出,可青隱根本沒有說話制止。氣氛很是沉重,似乎多呼吸一下都是錯的。就在青管家已經放棄時,卻聽青隱又說到:“你既知自己做的是錯的,可為何還要做?”這話一出,讓青管家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只見他停下磕頭的動作,就那樣低垂著腦袋,十足一個做錯事的孩子模樣。
“你說,倘若我這次不能順利搞定,下一個百年該是你在人間還是本上神?”青隱撇頭看向青管家,眸子里盡是寒氣。雖說語氣平平,可它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尖刀將這些簡簡單單的話刻在青管家的心里。青管家聽后已無言相對,遂又以磕頭的姿勢趴在那里。
“說話?!鼻嚯[說到。
“上神,青二自知有罪,不敢奢望上神恕罪?!鼻喙芗乙琅f那樣趴著,一動不動。
青隱也沒有再開口,時間就這樣慢慢的流逝,屋外的太陽已經悄然退去,而升起的月亮也已經熠熠生輝。
“你跟我也是許久,我的性子你該是知道的。我沒多少耐心,以后我拿定主意的事莫要再插手?!痹谶@皎潔月光的映射下,屋里的光線也變得柔和起來。
“是,上神。”青管家的聲音嘶啞,不過聽著也是蠻精神的,尤其是在回青隱的話時。
“下去吧?!鼻嚯[說到。
青管家磕頭示意,然后緩緩起身,想他如果是人也到了耄耋之年,雖說是個神,不過看著也不小,這跪了一天一時半會兒竟站不穩當,搖搖晃晃間似是要摔倒,他便趕緊打起精神強行站穩,然后一步一步緩慢的穩當的向外走去。
青隱自始至終都沒有睜開眼,屋外的月光恰好在他臉上逗留,遂讓這不帶感情的面容更加清冷。
話說那日楊白跟白蕖在被人追趕的時候逃到了一處院落,那院落很大,不過看著已經荒廢了很久很久。里面雜草叢生,器件破損。那門框上被漂白的“云夢”卻讓楊白看的清楚。一時便就讓她想起了踏入禁地時做的那個夢。
夢做得很清楚,像是身臨其境,故而她很是肯定現在他們待著的這個地方便是夜默的“舊居”。一想到這里楊白就拉著白蕖二話不說向外跑去,可是距離這莊子百米之外的人墻卻讓她望而生畏,一時間不得不駐足。
“姑娘,我們要不就待在這里,等今晚過了我們再想辦法離開?!甭犞邹〉慕ㄗh,看著外邊這紅彤彤的似是透著詭異色彩的燈籠,楊白只得妥協。
在翠峰山莊,楊白由于這個中緣由被氣得吃不下飯,所以加上剛才的一頓瞎跑瞎跳,她的肚子現在已經餓得“咕咕”叫了。
“好餓??!”白蕖已經記不起來這是楊白第幾次這樣有氣無力的呼喊了。
“姑娘,你再忍忍,我也肚子餓。”白蕖說到。
“你怎么肚子也餓,是被我傳染的嗎?沒聽說肚子餓還能傳染的?!睏畎紫虬邹〖绨蚩咳?。兩人此刻只不過是在一個不露天的角落里擠著,身下坐著的是一些腐朽的木板,身后空空如也。
他們其實也想去房子里待著,可是畢竟是兩個姑娘嘛,又面對如此落敗的大院,一個個都怕的要死,你推我搡的都不敢進去。尤其是楊白,硬是被嚇得一步都不敢走。
無奈,最后她們只得決定待在這個地方。
“姑娘,在莊里我一天都不怎么動的,吃的也就少,可這一出來,又是跑的,又是跳的,我的肚子也餓呀。”白蕖的聲音透著虛弱,楊白聽后樂的“哈哈”直笑。
“這就是老天對你的懲罰,誰讓你平日又是吃香又是喝辣的。”說完看向白蕖,兩人正好對視,不由得都“哈哈哈”的笑起來了。
“要說該被老天懲罰的第一人就應該是他青隱。”楊白大刺刺的說著,那邊白蕖的臉色變了變。因為楊白說的激動無比,又是晚上,曉是月色再皎潔,也會讓人以為看差了眼。
“是不是,白???”楊白向一旁的白蕖問道,見白蕖沒吭聲她便自己又說到:“像他這種冷血,殺人如麻,不對,是殺妖如麻的。。。。。?!睏畎自秸f聲越大,越說越興奮,可是突然她卻不說了。這戛然而止的感覺讓一旁正聽得津津有味的白蕖有些納悶,便問道:“姑娘,怎么不說了?”
“說他干什么,反正我們都出來了,他愛干嘛干嘛,想干嘛干嘛,我們也管不著。誰讓人家家大業大,又有本事?!睏畎状蛑献诱f到。
“姑娘說的對?!卑邹↑c頭肯定的說到。
楊白這家伙真是不知道該怎么說才好,在翠峰山莊那里就是標準的淑女一枚。走路小碎步,說話輕聲細語,不見得發脾氣,也不會說粗話??墒乾F在,這才從翠峰山莊出來就像脫韁的野馬,瘋了起來。
“白蕖,給姐說說,你對自己的人生有沒有什么想法,譬如結婚,生孩子啥的?”楊白早些年在飯莊聽那些食客將這事說的跟喝水一樣,所以現在她這樣赤裸裸的說出來讓白蕖這個待字閨中的女娃娃當下就羞紅了臉。
“姑娘,你瞎說啥呢?”白蕖嗔怪到,復轉身給楊白了一個背影。
“這有什么好害羞的,咱兩都是女的,是吧?再說了那個女子不結婚的。難到說你。。。。。?!睏畎渍f著就故意拖長音調說到。
“你喜歡青隱?”本是一句玩笑話,卻似戳中了白蕖的軟肋,只見白蕖快速的轉身拍打起楊白來,嘴里還一直說道:“瞎說。”
“呀,呀,呀,都知道我是瞎說的,干嘛這么激動,再打,再打我就當真了哦?!甭牀畎走@樣說道,白蕖只得作罷,但聽楊白又說到。
“開個玩笑嘛,至于這么當真嘛,認識你這么久,也就今天看你脾氣大,還是為了一個陰晴不定的青隱。真讓人難過?!睏畎渍f著假裝嘆了口氣。
白蕖不得已又轉過來安慰楊白道:“姑娘,不要生氣了?!?
楊白等的就是白蕖這句話,只聽她帶著笑意說到:“沒事,好好跟著姐,姐以后給你找個比青隱好一百倍的美男子?!睏畎走@么一說讓白蕖又是一頓好打。
“嘰嘰喳喳”,“哎哎呀呀”的聲音在這夜空中聽的異常清楚。
夜默本在云夢的琉璃山莊,但不知為何,許是白天的事情讓他心里不舒坦,又或者是想起了自己曾經的生活。入夜時他便一人悄無聲息的來到了這里。
才踏院就聽到女子的對話聲,他正好奇卻聽這聲音越來越熟悉,原來是楊白,那個曾經被他吸過血卻又不受任何影響的女子,當下就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這一番話下來,夜默算是聽明白了,她們這是從翠峰山中逃出來的,能從翠峰山莊逃出來著實新鮮,所以當下他就對楊白更好奇了。只見他輕輕地向楊白這邊走來,無聲無息,若不是他那雙綠色的眸子來的怪異,誰又會注意到那黑乎乎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