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蕭】

極不情愿地從臥榻上起身，收拾停妥，從暗道回到我自己的書房時，聽阿錦說蒼也回來了，正把自己關在屋子里，不許任何人打擾。

原先也常有這種狀況，一般這個時候，都是蒼的瘋病有即將發作的征兆的時候，他將自己關起來，一方面是為了防止自己發狂傷人，另一方面，則是為了防止秘密外泄－－畢竟，蒼有瘋病這件事，到現在為止都還只是少部分人知道的秘密。

“你是如何和他說我的？”我問道，“你和我說說，省的咱們兩個說的不一致，露出什么破綻”。

“回夫人，奴婢說夫人睡下了。”阿錦欠身答道，“不知道這樣的推辭可還合適？”

睡下了？多么缺乏說服力又格外曖昧的理由。但是事發突然，阿錦能想到這樣說也已經不錯了，我還是不要要求過高的好。

“既然如此，便為我寬衣，時候也不早了，該睡了。”我索性依了阿錦的建議，破罐子破摔了。

“是。”阿錦便上前為我寬衣，收拾床鋪。

躺在錦被中，我卻無法入眠－－倒不是因為別的，我只是覺得蒼此次前來，時機未免過于巧合，而且邀請他前來的又是楚王后。

莫不是楚地與夏地時刻保持著溝通，不然為什么前腳我和墨舊情復萌，后腳蒼就來了，畢竟楚夏兩地，雖然相鄰，但是彼此皇城之間，還是有著很長一段路的。

蒼今天到，說明他此先應該很早就上路了。

那個時候，我和墨，可能也就剛剛表明了彼此的心意吧。

難不成，蒼現在依舊有如此龐大的勢力，以至于手眼都伸到楚地來，隨時監視著我的動向。

還是說……我的周圍，有來自楚王后或是蒼的細作？

等等！楚王后……蒼……他們會不會……

太可怕了，無論怎么看都覺得他們像是素昧生平，難道真的如此？

“沐蕭？”蒼的聲音伴隨著敲門聲在門外響起，嚇得我一個哆嗦。

我閉上眼，裝作已經睡熟的樣子。

“沐蕭，你睡了嗎？”聲音變得更大了，是那種想裝作聽不到都難的大。

我只得緩緩坐起身，用茫然的聲音回應道：“嗯……怎么了？”

“我想和你談談，可以嗎？”蒼并沒有如我猜測的那般，直接推門進來，而是耐心地詢問我的意見。

這樣的反常，讓我不禁覺得毛骨悚然。

“嗯，你進來吧。”我故作鎮定地應道，隨后伸手拿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

蒼進來之后，見我坐在臥榻之上，似乎有一些意外。

“你真的在睡覺啊。”他說的仿佛很是吃驚，仿佛我不應該在睡覺一般。

“我不是說過我睡了嗎？”我有些不滿地回應道。

“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他拉了一把椅子放在臥榻旁，面對著我坐下，有些自嘲地笑了。

“我不回來，那我去哪里？我又沒有別的地方可住。”我故作隨意地聳了聳肩，暗示我行事光明磊落，沒有什么遮掩。

“我以為你會去對面那座宅子……沐蕭，你和我說實話，那個叫墨的大將軍究竟是什么人，你們是什么關系？”蒼平靜地看著我，“我并沒有責備你的意思，只是想聽你親口告訴我。”

“他就是楚地的大將軍啊，我見過他的真容，長得有些像華族人，但是因為臉上有傷，所以一直戴著面具。不過我覺得那個‘墨’應該是個假名，說不定是為了讓人不要將他當作是華族人了。”我故作毫無心機地將我知道的有關楚煜的事和盤托出。

“是嗎？”蒼滿懷心事地點了點頭，似乎是接受了我的說法。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他似乎對我格外的好，我覺得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就沒有拒絕過，有什么問題嗎？”我歪著頭問道。

“你啊……”蒼嘆了一口氣，隨后抱著手臂，調整了一下坐姿，“那個家伙，似乎打算趁虛而入……你覺得他怎么樣？”

“他人很好啊，明明是大將軍，聽說還是很有權勢的人，但是一點架子也沒有，很和氣。我問他的事，他都會回答我，平時有什么事，無論大小他都會幫忙，是個很溫柔的人。”我認真地評價道，“雖然有的時候會很嚴肅，但是總體來說是個好人。”

“那這里有這么好的人陪你，你還想回夏地去嗎？”蒼的語氣突然變得有幾分傷感，“說實話，沒有關系，我想聽聽你真實的感受。”

“我還能在這里多住一段時間嗎……墨，阿雅公主，阿錦還有阿綾，我好不容易和大家友好相處了，就要走了……”我低著頭，做出惋惜的樣子。

“這樣啊……”蒼點了點頭，“我會考慮一下的。”

說完，他便站起了身，轉身準備離開。

“蒼，”我叫住了他，“你是不是生氣了？今天墨那樣說了……”

他頓住了腳步，隨后轉過頭，微笑著看著我，“嗯，有一點，但是我看你并沒有什么別的意思，似乎是別人有心要挑撥我們的關系，所以我不介意了。”

“你騙人，你肯定還很生氣……”我低著頭，不敢看他的目光。

“我相信你不會騙我－－一直都是。”他突然走近我，伸手托起我的臉。我對上他的眼睛，他的目光中并沒有明顯的憤怒和不信任，反而是溫柔的笑意。“真的很抱歉，這些年一直冷落著你，但是有些事，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只要知道我無論做了什么，都是為了你，就足夠了。”

“蒼，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我對于蒼突然的變化感到格外擔心，他現在的話，就仿佛是在為將要發生的什么大事做出預告一般，讓我不得不防備。

“沒有，只是，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邊了，你一個人也要好好的活下去。”他用另一只手揉了揉我的頭，隨后便轉身離開了。

這是什么意思，是在宣告自己命不久矣嗎？現在可是要緊的關頭，他要是突然去世，夏地怕是要大亂，這樣的話，對誰應該都沒有益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