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玄）】

第二日一早，虞澈便前來探望了。

“墨公子，寨主回來了，你若是想見，今天可以去見見。”他與我們閑聊了幾句之后，突然斂起笑容說道。

“好，我知道了。只是不知道，這位寨主是個怎樣的人呢？”

“嗯……人倒是挺好的，你只要不冒犯她就好。”不知是否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他在隱瞞著什么。

“不知道楚兄所說的‘冒犯’是指什么？”我緊緊盯著他的臉，希望能將他的全部的表情都看進眼里，以便分析他的真實想法。

“不要說她的不是，不要說你想走，不要忤逆她的意思，不要突然對她表忠心－－對了，還有，不要讓她覺得我們關(guān)系很好，這一點很重要。”他毫不避諱地直視著我，眼神懇切，不似有詐。

“多謝楚兄指點。”

“都是自家兄弟，這些還是應(yīng)該的。”他淺淺頷首，唇角帶著淡淡的笑意，“傷勢怎么樣了？還有沒有開裂？”

“沒有了，用了楚兄的藥，一直止不住的血也止住了，楚兄的醫(yī)術(shù)真是高妙。”這是我的實話，在夏地，巫醫(yī)居多，真正長于醫(yī)術(shù)的大多是從華地學成歸來的，故而我們很缺這樣懂得醫(yī)術(shù)的人才。若是真的能將他收為己用，倒是解決了一件大事——更何況我之前多多少少也聽說過虞家三子的事，那個長于謀算，精于兵法的二子，想必就是他了。

“過獎。”他依舊像初春的風一般，與人保持著距離，但是卻不會帶來疏離之感。

收拾妥當，魅和阿碧扶著我，我們?nèi)烁莩涸诿詫m般的山寨里走了半天，最終來到了正廳。

已經(jīng)有很多人在里面了，我們一進去，原本還亂哄哄的人們都靜下來，帶著各色神情看向我們。

我一眼便在一群黑發(fā)的壯漢里找到了昨天我們遇見的獨眼大漢，所有人里，只有他的表情較為平靜。

平靜下來的人們在四周的木椅上坐定，大廳正中頓時顯得空蕩蕩的。

坐在盡頭主位的，令人意外的是一個女子，年紀約莫不過十七八，巴掌大的臉上就屬那兩道濃眉最為招眼，給她平添了不少威武之氣。

“寨主，人帶來了。”虞澈向女子俯身行禮，我也忙跟著俯身，魅和阿碧也忙跟著行禮。

“走近些。”女子用粗厚的聲音對我們說道，若是光聽這個聲音，還以為是個男子呢。

“是。”我們?nèi)嗣ο蚯白吡藥撞剑掷^續(xù)恭敬地垂首而立。

“楚煜說你們是難得的人才，此話當真？”女子發(fā)問道。

“寨主若是不信，大可試探我們。”我抬起頭，迎上她的目光，“在下名為墨，長于騎射權(quán)謀；這是小弟魅，長于刀劍；這是家婢阿碧，自幼也學過些防身之技。”

“我也不是什么毫無道義的山賊，你們不用這么拘謹，大家都是自己兄弟。只是，這個試探是不能省的，看在你有傷的份上，就緩你幾日，等到傷愈，再行比試。不過，他們兩個的話，現(xiàn)在比試一番也無妨吧？”

“這是自然。”我頷首道。

“虎丸，你來和這位壯士切磋一下。”她說著，一個身長九尺有余的壯漢走了過來，向著寨主行了一禮，站在了我們面前，抽出大刀，拿出一塊獸皮仔細擦拭著刀刃。

“在下魅，還請手下留情。”魅身板挺直，大步走上前，向壯漢行禮，大漢雖然笑得輕蔑，但也向他回禮。

“楚煜，給他們安排個座位。”寨主吩咐道。

“謝過寨主。”我忙行禮道。

“來，這里坐。”虞澈扶著我坐下，又安頓好阿碧之后，坐在了我身側(cè)。

剛剛坐定，大廳正中的兩人已經(jīng)開始交手。

大漢身強力壯，與他相比，魅宛如一個在大人面前嬉戲的稚童。大漢手持大刀一味瞄著要害攻擊，魅赤手空拳，只得躲閃，沒一會兒，周圍觀戰(zhàn)的人群便發(fā)出陣陣嗤笑。

“喂，阿蛋，你還在那玩啥呢？快殺了他啊！”人群中不知是誰突然大聲喊道。

那個名叫“虎丸”的壯漢明顯表現(xiàn)出不滿，攻擊的速度又快了幾分。兩人繼續(xù)僵持了一會兒，魅的躲閃愈發(fā)遲緩了。

這些天沒怎么好好休息，想必魅的體力已經(jīng)所剩無幾了吧？昨天雖說有了屋子，但是他和阿碧也都是換著休息的，看來還是沒有休息過來。

正當我替魅捏著一把汗的時候，虞澈突然低聲說道：“要輸了。”

是說魅要輸了嗎？我有些憤怒地看向他，但是他的目光并沒有從比試著的兩人身上移開。

“楚兄這是什么意思？”

“虎丸撐不過十招了。”他依舊沒有看我。

為什么他會這么篤定？他看起來也不像是練家子啊。

我有些疑惑地繼續(xù)看著。

不知是不是壯漢有些累了，持續(xù)揮刀的手微微頓了一刻。電光石火之間，魅一只手握住壯漢的握刀的手，另一只手一掌劈上他的手腕。壯漢悶哼一聲，刀便落入了魅的手里。

大漢見刀被奪走，怪吼一聲，朝魅撲來。

“此人不能留……”虞澈再次輕聲道，這次，即使是在他身側(cè)也能看出，他的眉頭擰在了一起。

不知是因為聽到了他的話，亦或是他和魅所見略同，魅躲開壯漢的拳頭，直鉆入他懷里，猛地提刀一送，只見壯漢猛地弓起身子，面目猙獰地收攏手臂，明顯是想要將魅擠在懷里，魅則一閃身形，弓身躲了出來，大漢退了兩步，跪在了地上。

這時，大廳里已經(jīng)沒有一人再出一聲，滿處只剩緊張的粗喘。

魅將手中沾血的大刀隨手一扔，刀落下發(fā)出咣的一聲，人群中終于發(fā)出了騷動。

魅走到壯漢面前，輕輕踢了他一腳，他便倒在了血泊中，身體痙攣了兩下便沒了生氣。

“殺人了！”人群爆發(fā)騷亂，好幾個人沖上來準備合伙將魅制服。

“慢著！”虞澈突然站起來大喊一聲。眾人停下手里的動作，目光似箭般向我們刺來。

眾人雖沒有放開魅，但是架在魅脖頸上的刀卻沒敢割下去。

寨主端坐首位，唇邊漾著笑意，絲毫沒有傷心或是憤怒的神情。

“主子，她是不是不太正常？”阿碧也注意到寨主的神情，悄悄與我咬耳朵。

我沒有出聲，只想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

虞澈站起身，撥開人群，走到了死去的大漢身邊，仔細檢查他的傷口。隨后，他又撿起了被丟在一邊的大刀，皺起了眉。

“喂！你在那裝神弄鬼的干什么呢！”不知是誰扯著嗓子吼了一聲。

“虎丸使陰招，死了活該。”虞澈一襲白衣，站在一群如狼似虎的莽漢中間格外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