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步路的距離，我竟覺得漫長的像是要用一生才能走完一般。

走到一旁的樹下，我勒馬回頭看著他，他并沒有什么其他的動作－－比如慌張地將劍收進劍鞘，或是別的什么。只是那樣自然地看著我，神色平靜。

“有什么事，你說吧，我會認真聽的。”我強迫自己看著他的眼睛說道。

“你接下來準備怎么辦？就真的這樣到華地去？”他并沒有提虞凰的事，只是輕描淡寫地問我未來的事。

就仿佛方才發生的事和他一點干系都沒有，剛才死去的人是一個別的什么無關緊要的人，剛才已然六神無主的并不是他一樣。

一瞬之間，虞澈便又變回了楚煜，從那個溫柔的哥哥又變成了工于心計，冷酷無情的楚丞相。

我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他則淡然地回望著我。

“怎么了？”他反倒微微皺起眉頭，有些不悅地冷冷問我道，“我的臉上有什么東西嗎？”

我立刻移開目光，裝作若無其事地搖了搖頭，“沒有，我只是有點奇怪你為什么會這樣說。”

“虞凰的事，本來就不怪你，所以你也不要覺得我會多說什么，這條路是他自己選的，我雖然是他哥哥，縱使我再怎么不愿意見到這樣的結果，可我依舊沒有資格代替他做選擇。而且，我一直看著你們的戰斗，他直到最后都表現的很英勇，你也很尊重他，沒有看輕他。”虞澈，不，現在他又是楚煜了。他說著，向我深深頷首。

“我受不起……連我自己也沒有想到會出這樣的事，我只是想著要贏……我……”我不知道為什么，看到他向我頷首，我的心里突然亂作一團，語無倫次地解釋道。

“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請你抬起頭來。”他有些嚴厲地打斷我，“我們虞家的男人，都是輸得起的，和你比試一場，是他提出來的，無論結果如何，我都不會怨恨你們任何一方。”

雖然他這樣說，但我依舊沒有勇氣直視他的眼睛。

“事情已經過去了，勝負也已經定下來了，再多說什么都已經沒有任何用了，現在要做的是處理好以后的事，以對得起做出犧牲的那一方。”楚煜嚴肅地對我說道，“就算敗北的那一方換做是你，我也依舊會這么做的。”

我突然意識到我和虞凰做了一件多么自私的事－－我們兩個只顧著自己的感受，私自定下來這場比試，卻忘記了不論結果如何，受到傷害的都會是我眼前這個人－－我自信自己這些年也算得上是他的朋友了。

但是他說的沒錯，這件事的結果已經定下來了，無論我們怎么后悔，都已經為時已晚，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看清未來的路，好好走下去。

除此之外，剩下的事再怎么多提都是枉然。

“那你覺得我現在怎么辦比較好？我也的確覺得就這樣直接去華地不太好，這畢竟太像兒戲了……”我努力調整狀態，以便讓自己跟上他的節奏。

“看來你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這樣我就省事多了。”楚煜笑了笑，“不過既然你都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你居然還能答應他，我覺得你們真的是讓人不省心。”

“我是沒有想到他來真的……其實我不僅來了這一點軍隊，周圍幾座城的軍隊也都在嚴陣以待，隨時做好開戰的準備，但是沒想到他真的就帶了那一點點人。”我有些哭笑不得地說道。

“那個孩子本來就是那樣的人，你居然還真的順著他的意思來。”楚煜苦笑著搖了搖頭，“真佩服你們兩個。”

“是我的錯，但是當時真的是被迫變成這樣子的。”我聳了聳肩。

“所以－－”楚煜特意拉長了聲調，“你打算怎么和別人說這件事？你們真的覺得你們那種怪異的比法會被大家接受嗎？”

“可他不是說他已經和華地的人說過了嗎？既然如此，說明他應該是把那邊的事處理好了吧？”我格外心虛地說道。

頭腦發熱的時候已經過去了，現在冷靜下來之后只覺得此前做的事完全就像是兩個無聊的小孩子在玩打仗的游戲－－可明明我們都已經是大人了，甚至是一國之君。

我頓時覺得格外羞愧。

可能是因為我們兩個都沉浸在某種悲傷里，所以完全沒有考慮過自己做的決定有多么幼稚。

我在心底長長嘆了一口氣。

“這個世上竟然還真的有這么天真的人……”楚煜瞇起眼睛看向遠處，輕聲說道，聲音卻正好足夠我聽到，就仿佛是刻意說給我聽的一般。

我頓時羞得滿臉通紅。

“咳咳，我……”我打算再解釋什么，可楚煜卻抬起手阻止了我，隨后緩緩搖了搖頭。

“我沒有責備你們的意思，我也知道虞凰為什么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只是這件事想要和別人解釋的話可能有點困難。”楚煜全然一副兄長甚至家長的姿態，認真地說道，“但是并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我近乎崇拜地看著他。

“但是現在諸事都還不好說，我們也還是要做好完全的準備，正好你在周圍的城里備了軍隊，這樣就算是起了正面沖突也不用擔心，至于城里的事，我想有個人可能更能幫得上忙。”楚煜說著，露出了意味著他現在很得意的笑容。

不知道是不是共事多年培養出的默契，我瞬間便領會了他的意思；－－他說到的不是別人，正是猙。

“是猙對吧？你想從他那里探探口風？”我微微一笑，有幾分得意地說道。

“不錯嘛，不枉我教導你這么多年。”楚煜笑道，“既然如此，那你應該也知道我希望你怎么去找他？”

“嗯……”我思考了片刻，隨后明白了他的意思－－猙一直待在華地，就算他內心還是堅定地向著我們的，但是免不了那個叫徐步的人暗中監視他，若是貿然接近，說不定會被當作有非分之想而陷入險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