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ID變了。”

“什么？”

“他現在的ID是……。”

“啊？！”

那聲音一愣，默不作聲，像是在探察。

“還真是……”

“這是否可以消除您的疑慮？”

“我看了他的UUID，沒有變過。如果說UUID不會騙人的話，那他就一直是‘他’。”

……

他感受到了，那些被壓抑的部分正一點點潮涌歸來，將他的意識逐漸分崩離析。像是一桌精致的好菜突然全部攪和在了一起，燒出來的大雜燴只會讓一切面目全非。

脫離他本身思維的意志正操控著他，仿佛一個被牽線的木偶。

“快……點……再，再快點……”

上下顎骨一張一合，他現在說話的樣子都像是一只骷髏了。因缺血而發黑發紫的嘴唇看上去有些陰森，不過四周的都是亡靈，何談恐懼？

通往第八層的塔樓，就快到了。

……

“他來了。”

“或許您應該打開那層基巖。”

“不。他會上來的。”

“在此之前，您將一直等候？”

“是的。”

“我無權干涉您的決定。”

“沒事，你已經幫我做了足夠多的事情了。這些沒人知道，而我都清楚。”

……

“為什么……”

他伏在樓梯上，頭頂是灰白黑三色相間的噩夢。

沒了血液的身體尚未干癟，人體內除了組織液外的水分還是有一些的。而此刻，他倒在地上，任憑最后的水分隨生命一同散失。

“……！”

“……～……？”

“……。”

……

他記不起那些話語，只是最終停留在了冰冷的地板上，再無生息。

人死了是什么樣的感覺呢？

把自己關到一個永遠出不來的黑匣子里，不知道大小，看不見方向。任憑自己在其中兜兜轉轉，都找不到離開的路。

“那天，你也是這樣的么……”

陡生的意識逐漸沉入深不可見的谷底。

沒有回應。

……

“死了……？”

“未檢測到生命體征。”

“……不，不會的。”

仿佛印證那聲音的話，在他目光所及之處，那個倒下的身影突然被黑紫色的粒子所包裹，連同周圍一大片區域統統被吞噬，里面便自此什么也看不見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就像是一場漫長的新生。

“這都是些什么東西……”那聲音顯得有些顫抖。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面對些什么，那家伙，自己需要去打敗的存在……它根本不像是一個人類。

從始至終，只有他一個人在別無選擇的路上越走越遠。

是的，他別無選擇。

……

“呃……”

末雨睜開眼，光線重新涌入瞳中。他望著自己的滿滿的血槽，又看了看自己滿身的箭矢，當場懵逼。

手上的血月之刃快連紅色的耐久度都看不見了，天知道在他失去意識的情況下，自己都拿它干了些什么。

“我左手呢？？？嗯？？？”

他看著自己空蕩蕩的左袖，險些沒把自己給嚇癱到地上去。

突然，他發現自己沒法好好說話了。那喉嚨上也插著不少的箭矢，感覺有血塊卡在喉嚨上，說啥都不利索。

尼瑪這都發生了啥？！為什么頭頂上都是基巖了？！咋一下子就變成這鬼樣子了？！

末雨式招牌懵逼三聯，不慌不要錢。

無獨有偶，他眼角余光看到自己的右上角多出一堆Debuff。

“出血……中毒……凋零……殘廢……你特么干嘛不直接寫我死了啊？！”

他一邊咳嗽，一邊斷斷續續地念叨著。

不過好在這些Debuff都像是被抑制住了的樣子，饒是中毒加凋零，這血條的顏色依舊是健康的鮮紅。

“不上來么？”

“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我取下你的狗頭了嗎？”末雨頓時起了興致，雖然這個身軀上傳來的劇痛從未停歇，但他絲毫不在意，就像是早就看淡生死的老大爺一樣。

“呵。”

他身上的箭矢開始刷新了，一根根如雪般消融的樣子倒也算是壯觀。一旁空蕩蕩的左臂也是星芒涌動，他點開Buff欄，那個殘廢的狀態還有15秒就解除了！

讀秒結束，一條全新的方塊手臂刷新而出，末雨試探著揮了揮，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先前沒有麒麟臂的感覺著實有些不爽！

“還挺磨蹭。”

“急啥，等衣服刷新一下！這穿的破破爛爛的，你以為我是叫花子啊？”末雨看著全身那塊“破布”，有些無語。

“慫了？”

“這叫戰術！”

“絕對的力量是不需要戰術的。”

“我有個錘子絕對力量……”末雨翻了翻白眼。

“你有。”

“你極限模式還絕對力量？我現在都裸裝，天知道你上面會不會擺塊TNT！”

“……”

那聲音深吸一口氣，他忽然有了一種另類的既視感，像是“你上來啊～”、“我就不上來～”的那種感覺……

……

“準備好……呼……”

末雨深吸一口氣，身上的衣服也終于刷新了回來，整個人也精神了不少。

可手里拿著耐久條空空如也的血月之刃，實在是讓他心里沒譜。

“靠，哥不拿這把總行了吧！”

他生著悶氣，把血月之刃收入背包，換上了原本的鉆劍。雖然耐久也只有一半了，但總看上去安全些。

“等你很久了。”

“來了來了！！殺啊！！！”

一個轉身，他從斷截的樓梯上直接墊起了方塊。這周圍也不知是遭遇了什么，像是被什么東西炸出了一個球體空洞，反正他是不知道。

每接近上方一格，他都忙不迭地偷瞄一眼，生怕上面真的給他說中了，擺著幾百個TNT就等著他來當冤大頭呢！

“怕啥？”

“廢話，你在這種地方，說明你不是BOSS就是管理員！你說你不是管理員，那就是BOSS了啊！”

“你見過哪個游戲的BOSS房間是給你開門放驚喜的？”

“嘶……有點道理。”

末雨堆疊的速度越來越快，其實本來也就沒幾格高，要不是之前畏畏縮縮的，早就該到了。

……

“呼！終于上來了！”

“恭候多時。”

“所以，你小子死哪里去了？”

末雨環視四周，面前的巨型大門緊關著，但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直接開的樣子。

“去開門吧。”

“咋開啊？！你這都不告訴我你讓我怎么進來扁你？”

“這你可得問你自己了。”

“問我自己？？”

“咔嚓！”

【系統提示：您的暗語輸入正確！】

末雨：“……”

【系統提示：您已進入地獄核心區域，該區域死亡懲罰為1000%，且死亡后將在世界頻道通告！祝您游戲愉快～】

“WTF？？死了還要被鞭尸？？”末雨撓撓頭，轉身就想試著戰術撤退一下……

【系統提示：在您擊殺該區域的最終BOSS前，您無法離開此地！一旦執意離開，將被視為直接死亡！祝您游戲愉快～】

“能把這‘祝您游戲愉快’給去了么……”末雨老淚縱橫。

不過其實也只是他潛意識里擺出來的慫樣罷了。就算前面是這個服務器的最終大BOSS，他也會硬著頭皮上去硬剛一波！哪怕是死，也得把這個BOSS給打得半死不活了才能安心！

其實末雨并不是特別在意自己的死活，他從未意識到這一點，不過是生存本能一直在抑制他瘋狂的想法。

他恍惚的目光逐漸匯聚在了前方……

沒有他想象中坐在王座上的身影，更沒有所謂的群臣覲見，真要說的話，只有一旁的地獄巖燈火晝夜不息，也算是最忠心的臣子了吧。

王座并不奢華，石英、螢石，再外加一塊點綴用的紅石塊，這就是整個王座了。然而這王座現在卻置身于大范圍的寒冰之中，總體積幾乎是占據了這個BOSS房間的半壁江山。

末雨站在門口遙望，周遭的氣流也驟冷了不少，像是炎炎夏日里開了空調。

那寒冰的中央是王座，王座上坐著一個身影……像是個玩家？

尼瑪……這不冰封王座的既視感么？？？

……

“HiKong？”

他口中輕輕念出這個“BOSS”頭上的ID。

又一次，他的瞳中涌現出猩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