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妾三年前讓人搜集的半壇荷苞晨露，用鬼臉青壇子封了，埋在那顆百年老梅樹下，今日才起出開了煮了楓露茶，臣妾試著極好，您也嘗嘗！”用罷晚膳，皇后笑著親自給皇帝奉茶。

皇帝接過茶碗，輕呷了一口，品了品，頜首道，“確實輕浮甘甜，非比尋常，梓童果然風(fēng)雅！”

“皇上喜歡就好，臣妾這就讓人送去甘露宮，讓小德生煮給您喝。”

“好，梓童的心意，朕收下了。你坐下。”皇帝伸手拉住皇后的手輕輕拍了拍，示意她坐在自己身側(cè)。“朕有些事，要勞煩梓童。先是小八和親的事，朕知道梓童一貫慈和，對皇子皇女們皆是視同己出，一視同仁的，這很好。”抬手止住張口欲言皇后，皇帝又道，“梓童聽朕說完，小八的陪嫁冊子朕看過了，雖說小八也是公主，可畢竟是德妃所出，怎好與梓童所出的大公主比肩，畢竟嫡庶還是要有差別的。朕看按著冊子減去三分便可，改過以后也不必再給朕瞧了，梓童費心斟酌吧!”

“是，臣妾也是想著小八這一去萬里迢迢，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心中多少不舍，難免偏疼她些，是臣妾思慮不周了。”皇后肅然起身，恭敬應(yīng)道。

“唉……小八那個脾氣也真是難為梓童了。”皇帝搖頭嘆氣，“德妃教管不利，她二人確實該罰！不過梓童也太和軟了些，便是按著宮規(guī)處置，也不委屈了她們。”

“臣妾是想著若是按著宮規(guī)罰了小八，萬一傳揚出去，外面的人不明就里，還不知能傳出多少沒根沒影的話，壞了小八的名聲，倒叫她未來在夫家難以立足，怕是以后會日子難過！還有德妃，服侍了皇上這么多年，雖說皇三子不幸早夭，可八公主不是平平安安的長這么大了么，可見德妃于生育也是有功的，日后小八不在身邊，還不知道會怎樣牽腸掛肚呢，臣妾由己及人，也不忍重罰于她。”皇后說著就紅了眼圈，語帶哽咽，“這十年來，臣妾幾乎日日擔(dān)心，夜夜難眠，無時無刻不牽掛著大公主。”

“梓童一片慈母心腸，朕心盡知，朕何嘗不掛念大公主，這不，朕一收到東夷呈報的報喜折子，就專程帶過來讓梓童瞧瞧！”轉(zhuǎn)頭示意小德生，小德生見狀，馬上上前兩步麻利的跪下，雙手高舉著一本奏折，口舌甜滑地道，“奴才給皇后娘娘道喜，大公主再誕一麟兒，母子均安！”

“偏你又知道，目不識丁的東西，倒是好長耳朵。”皇帝笑罵，輕輕踹了小德生一腳。

“奴才天大的冤枉，方才萬歲爺高高興興命人賞賜東夷那許多東西的時候，奴才就在身邊伺候，還是奴才去給禮部傳的話呢，奴才絕對沒有偷聽啊！”小德生順勢滾倒在地，神情夸張地求饒。皇后被他逗得破涕為笑，接過奏折仔細(xì)看了好幾遍，戀戀不舍地輕撫著寫著大公主生子事宜的那段，喃喃自語，“三女兩子，好，好！”然后對著皇帝羞赧的一笑，“臣妾失儀了。”

“你我夫妻，無妨的。”皇帝起身，親自為皇后拭淚，“這本奏折你就留下吧，朕尚有奏章未批閱，今夜不能留下陪你，改日朕再來好好陪陪梓童。”又吩咐白嬤嬤好生開解皇后，勿要讓皇后思女太過，傷了身體。小德生一骨碌爬起身，白嬤嬤悄悄挨過去，向他手中塞了個個大紅色繡喜上眉梢的荷包低聲笑道，“知道您伺候萬歲爺辛苦，反倒因您是萬歲爺身邊最得用的，皇后娘娘不好時常賞賜你。我們娘娘知道您新得了個兒子，這個是般若寺主持了印大師親自開光的，必能保佑他平安康泰的。”

小德生不動聲色地袖了，道：”如此，嬤嬤替咱家謝過皇后娘娘。”眼角余光瞥見皇帝已經(jīng)起身，趕緊轉(zhuǎn)身緊跟著皇帝向外走去。

就見皇上剛走了幾步，又轉(zhuǎn)回身，笑道：“瞧朕這記性，還有一件事要勞煩梓童，朕記得原任過江州知府的韓文正膝下無子，只有兩女，小的那個十年前跟著我們一起進(jìn)的宮吧，不知現(xiàn)在何處？”

“臣妾記得韓舜華進(jìn)宮之后，因為得了先孝惠太妃喜歡，就一直養(yǎng)在寒章宮里。一年前太妃薨了，她便立誓為太妃守孝三年，如今還在寒章宮住著，臣妾見她是個好的，便是想替小五納她做個側(cè)妃，偏偏不好開口。”

“韓家家訓(xùn)，他家女兒是不做妾的！京城貴胄眾多，他們的女兒隨你挑去，那韓舜華還是算了吧！”皇上笑了一聲，“韓介儒是個忠烈的，前幾日有奏折說他大女兒并女婿沒了，韓夫人偌大年紀(jì)失了依靠，著實可憐，朕想讓韓介儒次女家去盡孝，梓童酌量著給些賞賜與她吧!”

“臣妾遵旨，除了金銀財帛，臣妾再賜她一雙玉如意，一套紅寶點翠頭面，用來給她做嫁妝。這樣，將來她嫁到了婆家也體面，不至于讓人小瞧了去。也不枉太妃娘娘疼她這么些年，皇上看這樣可好？”皇后沉吟片刻道。

“梓童辦事，朕自然是放心的。時辰不早了，朕該走了，梓童早點休息吧，改日朕再來看你。”

皇后站在正陽宮門外，目送皇帝，直至連一點兒宮燈的光都看不見了，方才回轉(zhuǎn)。

“去開了庫房，把那對鶴銜靈芝的羊脂玉如意找出來，另外再取二十匹宮緞，金三百兩，還有放在刻著乳燕歸巢，紫檀木的匣子里的那套首飾，一并找個妥帖伶俐的，送去寒章宮給韓舜華。把話說清楚，讓她明天一早就出宮去吧。也不用來給本宮辭行了，免得見了面本宮舍不得讓她走，反倒惹得本宮傷心。”皇后一面由宮女卸下簪環(huán)首飾，一面吩咐白嬤嬤道，“還有，把小八陪嫁冊子上本宮的東西都撤下來，金銀地契都減半，換上等價的瓷器衣料布匹，再添上些貴重藥材，好給小八補身子。”

“是，”白嬤嬤遲疑道。“那就這么讓韓舜華走了？“

“不然還能怎么著呢？皇上讓她出宮，本宮還能抗旨不成？不過想著能讓先孝惠太妃看重的，必然是個好的。本宮才動了心思。算了算了，不過是個死了的知府的庶女罷了。從明日開始，你不妨酌量著，替我多多甄選幾個貴女進(jìn)宮細(xì)看看，好好給小五挑兩個有助力的側(cè)妃，才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