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鵬鵬啊，你爸爸要跟媽媽離婚啊。”那年張鵬在上一年級，他剛進(jìn)家門就看到客廳里一片狼藉，媽媽坐在沙發(fā)上一個勁地抹眼淚，卻不見爸爸的身影。李雪梅見張鵬回來了，立馬跑過來抱著他哭訴：“鵬鵬，你爸爸不要媽媽了，他跟著個狐貍精跑了，你不能離開媽媽啊！”他當(dāng)時對父母離婚還沒有太深的理解，但是看到媽媽那么難過，他知道這肯定是一件很嚴(yán)重的事情。

父母離婚之前的一段時間里，爸爸一直沒回家。那段時間，李雪梅天天接送張鵬上下學(xué)。她對張鵬說：“鵬鵬，你爸爸要跟媽媽離婚了，你想跟誰？”張鵬天真地說：“我想跟你們倆呀！”李雪梅說：“只能選一個。”張鵬想了想：“那我跟你吧，媽媽。”李雪梅就會欣慰地摸摸他的腦袋。

他記得爸爸回來辦手續(xù)的時候，拉著張鵬的手溫和地跟他說：“鵬鵬，爸爸和媽媽要分開了。但是爸爸還是很愛你。你是個男子漢，要替爸爸好好照顧媽媽。以后爸爸會經(jīng)常回來看你的。”張鵬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他看著爸爸的樣子，又覺得這好像并不是一件什么大事。只是爸爸離開后并沒有像他說的經(jīng)常回來看他，他基本很難見到爸爸的面。后來他才明白，是媽媽不讓爸爸見他，也不讓他見爸爸。媽媽每天去學(xué)校接送他，除了擔(dān)心他的安全，也擔(dān)心他會見到爸爸。

他清楚地記得有一次，爸爸媽媽分開了兩個多月了，那天媽媽跟他說有事不能去接他，讓他放學(xué)后早早回家，當(dāng)他出了校門口的時候卻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了爸爸。他興奮地跑過去，略帶生氣地問道：“爸爸，你怎么這么久才來看我！”爸爸蹲下身來，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有些抱歉地說：“對不起呀鵬鵬，爸爸這段時間太忙了。爸爸承認(rèn)錯誤。”爸爸把他抱上車：“媽媽今天有事，不能來接你了，讓爸爸來接你。”“啊，她不是說讓我自己走回去嘛！”他答道。他看到爸爸笑了笑，然后說：“但是媽媽后來不放心，就又通知爸爸了。你想吃什么，爸爸帶你吃點東西就送你回去，好不好？”“好！我想吃漢堡！”他在副駕駛上興奮地手舞足蹈。

可是回到家之后他才知道，根本不是媽媽通知爸爸的。

媽媽知道自己跟爸爸見面了，立馬打電話給爸爸，他聽到媽媽沖著電話里吼道：“張克明，誰讓你見兒子的，你有什么資格見他！你根本不配當(dāng)他爸爸！”

張鵬不知道爸爸在電話那頭說了什么。但是媽媽掛了電話之后，就把他拉到身邊，抱著他開始哭了起來。她跟張鵬說：“鵬鵬，你爸爸他跟著別的女人走了，他把我們都拋棄了，他是個壞爸爸，你以后可不能跟他學(xué)啊。”“爸爸跟著別的女人走了。”這是張鵬小時候?qū)Ω改鸽x婚原因的唯一印象。直到他小學(xué)快畢業(yè)了，他才從媽媽長期陸陸續(xù)續(xù)的抱怨中漸漸縷清了線索。爸爸確實是因為別的女人跟媽媽分手了，不僅如此，是媽媽在家辛辛苦苦供著爸爸讀完大學(xué)后，爸爸又跟別的女人走了。

張克明結(jié)婚以后又通過單位考了職工大學(xué)，雖然順利畢業(yè)后學(xué)費可以報銷，但是期間沒有工資。那段時間，家里的用度基本全靠李雪梅一個人的工資撐著。李雪梅白天要上班，還要帶著張鵬，有時候?qū)嵲诿Σ贿^來了，就把鄉(xiāng)下的媽媽叫過來幫幾天忙，但是因為老家也有農(nóng)活，每次也不能長待。大部分的時間還是她一個人。她在家省吃儉用，一個月花不了10塊錢，省下的錢全寄給了800公里外的張克明。她對張克明說：“男人在外面要有個臉面，別讓人小看了，家里不用擔(dān)心。”但是沒有人會在這樣的壓力下一直保持著平和的心態(tài)。她有時候也會被瑣事累到情緒崩潰，會向張克明發(fā)火。

有一次，張克明在上學(xué)當(dāng)中回了一次家，他本想給李雪梅一個驚喜。不想李雪梅看到他的那一刻卻上來給他一巴掌，她吼道：“你是不是錢燒的，你知不知道我在家過什么樣的日子，車票這么貴，你這么霍霍錢！”張克明被她打蒙了，回過神兒來以后，二話不說掉頭就又回了學(xué)校。李雪梅看著張克明的背影，蹲在屋里嚎啕大哭。張鵬那時候還不到兩歲，哭完之后，她又抹干眼淚去給張鵬準(zhǔn)備吃的。這樣的日子她整整過了四年，終于熬到了張克明畢業(yè)。她本來以為苦日子終于到頭了，可結(jié)果，苦日子才剛剛開始。她做夢都想不到，張克明會出軌。

自從張克明畢業(yè)回來以后，她覺得自己跟張克明的距離開始變遠(yuǎn)。他們之間常常除了生活必要的對話之外再無交流。李雪梅最初以為張克明在外面呆太久了，剛回來可能有些不習(xí)慣，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的情況變得越來越糟，常常對坐一天無話，最后，張克明甚至連架都不愿意跟她吵了，直到她在張克明的舊課本里發(fā)現(xiàn)了一封字跡娟秀的書信，她才不得不相信這個事實。她把信狠狠地摔在了張克明的臉上，讓他解釋，張克明沒有否認(rèn)，也沒有承認(rèn)。她威脅張克明立馬跟那個女人斷了聯(lián)系，否則就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做的“好事”。張克明沒有任何情緒地看著她，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后來一段時間，她對張克明的行蹤都很警覺，卻再沒有發(fā)現(xiàn)張克明與那個女人的任何聯(lián)系，但是大概過了一年左右，張克明回來跟自己說：離婚吧。

李雪梅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腦子里一片空白，甚至有幾秒鐘她都以為是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可是當(dāng)她反應(yīng)過來后，感覺整個世界都?xì)Я恕Ｋ龥_上來打他，歇斯底里地罵他，把客廳里能拿得動的東西都砸向了他。張克明任由李雪梅在自己身上撕扯，不躲、不閃也不反駁，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她發(fā)泄到累了，然后說：“我什么都不要，鵬鵬你想留在身邊也行，生活費我會按時打，以后我也會常來看他。”“你不配！”李雪梅吼道：“你想都不要想，鵬鵬沒有你這個沒良心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