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壓在諸葛楚、陳洛豪、徐隆隆三人之下，沈錯不經意向打飯窗口里偷瞄一眼，“鬼呀！”

這一嗓子讓諸葛楚等人既驚又怕，壓在最上面的徐隆隆倉皇挪開，然后是陳洛豪、諸葛楚。

沈錯手指打飯窗口內，臉上蒼白一片，他的眼中倒映出一個老頭的身影，臉上滿是褶皺，頭發脫落的稀稀疏疏，僅剩下幾根。

老頭的面相過于蒼老，這倒沒什么，可怕的是他當真骨瘦如柴，通過臉能清晰看出頭骨的形狀，宛如一張皮緊貼在骨架上，中間沒有血肉填充。

“童大爺，中午好。”出乎意料，諸葛楚熟絡地跟老頭打招呼。

沈錯大感意外，“學長，你認識這個鬼嗎？”

“什么鬼？誰是鬼？你才是鬼！”陳洛豪道，“這是食堂的廚師童大爺，敢說他是鬼，午飯想不想吃了？”

“對不起。”沈錯老實地鞠躬道歉，抬起頭對上童大爺一雙渾濁的眼睛，不寒而栗。

“你們今天想吃什么？”童大爺用嘶啞的聲音說道，眼皮不眨一下，眼珠子不動一下，木木對準前方，猶如一個瞎子。

諸葛楚一推沈錯，“他是我們的新舍友——沈錯，今天由他先點菜。”

點菜？沈錯心中一動，食堂提供點菜的服務，雖然不如讓學生自己挑選來的方便，事先也看不到廚師做的菜是什么樣，但光憑這個一對一態度，足以證明學校的用心。

“這怎么好意思……”嘴上客氣，沈錯心里合計他吃什么好，“先來個魚香肉絲吧。”

氣氛驟然冷了下來，童大爺平視的眼睛僵硬地轉向沈錯，眼中缺乏靈動，沈錯不清楚他是生氣了還是怎樣。

諸葛楚打圓場，“沈錯，你點的菜做起來太復雜，童大爺擔心后面的人等的不耐煩，點一些普通易做的菜。”

魚香肉絲復雜嗎？沈錯仿佛聽到了天方夜譚，再說了，他窺一眼后面，半點人影沒有！

不過，既然諸葛楚都這么說了，沈錯選擇妥協，“那……竹筍炒肉總行吧？”

寂靜……

諸葛楚和童大爺等人再次陷入沉默。

“哎呀，現在的季節哪來的竹筍。”陳洛豪道，“沈錯，不要為難童大爺，點一些家常菜，例如炒土豆什么的。”

“炒……土……豆？”沈錯一字一頓地道出來，難以相信。

“對！”諸葛楚、陳洛豪、徐隆隆就像教說話的孩子終于開口了一樣喜悅，連童大爺也笑了，臉上的褶皺擠作一團。

沈錯大力扇自己一巴掌，他怎么長不了記性，經歷過之前發生的事，為什么還會對這座學校抱有幻想？

童大爺拿起手邊的鐵勺，在面前四個不銹鋼盆中舀了一勺，把一團黏糊糊的東西放到盤子里，遞給沈錯，“你的炒土豆。”

沈錯沒有接過炒土豆，掃視四個不銹鋼盆，里面分別放著米飯、炒青菜、炒土豆，還有一個是空的。

沈錯不祥地詢問：“該不會食堂只有三種菜吧？”

“不。”童大爺否認，“四種，還有一道青菜湯，因為青菜炒完了，沒東西做湯，所以今天暫不提供。”

沈錯身體一震，幾欲昏厥，“電子屏幕是怎么回事？上面不是有很多菜嗎？”

徐隆隆尷尬道：“那是貴公子的菜單，不是食堂的。”

沈錯只覺一陣天旋地轉，險些站不穩，“為什么他可以吃那么多東西？”

童大爺直言：“他家有錢，讓管家乘直升飛機送飯給他，你也可以讓家人送飯給你，學校準許。”

頓了頓，童大爺又道：“其實，學校的飯菜是簡樸了些，但健康不是，你看看我，天天吃食堂的飯，已經活到六十了。”

沈錯打量童大爺皮包骨的樣子，嗤之以鼻，“大爺，去醫院檢查檢查身體吧。”

“你什么意思？”童大爺不樂意，“你是說吃學校的飯菜營養不良？”

沈錯神色真誠，“我是懷疑飯菜里面有沒有被下毒。”

童大爺哼哼幾聲，不在意，“你的炒土豆什么時候拿走？”

“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沈錯忽略掉童大爺的話，“只有四道菜的話，何必搞個點菜的環節？”

童大爺道：“為了體現學校的用心，一對一的服務難道不能讓你們感覺心里暖洋洋嗎？”

聽著熟悉的言語，沈錯捂住心口的位置，“暖洋洋的感覺是有過，可你們有沒有想過，當我們得知真相后，內心會更冰涼。”

“是嗎？”童大爺端炒土豆的手緩緩收回，“這點我沒有想到，怎樣能讓你們的心不冰涼呢？”

“你在威脅我嗎？”沈錯含笑注視童大爺把炒土豆收回去，“是不是在威脅我？用這堆豬食威脅我？”

“豈敢，豈敢。”童大爺微笑以對，“我做的豬食的確不行，只是學校不允許學生外出，沒有家人送飯，吃飯唯有食堂一個地方，這才有不少的學生捧我的場，我感激來他們不及，怎么會威脅你。”

“哼！”沈錯憤慨，“如今是什么世道？一個小小的食堂廚師便能在學校作威作福，還有公正王法可言嗎？”

沈錯的話真打動了童大爺，他將炒土豆遞給沈錯，“孩子，炒土豆你拿去吧，起來說話，地上涼嗖嗖的，對膝蓋不好。”

“謝謝童大爺！”沈錯咬牙道，站起來接過炒土豆，轉身就走。

童大爺在他背后大叫:“沈錯，要再來點米飯嗎？”

沈錯埋頭往前走，根本聽不進去。

找一張餐桌坐下，沈錯慢慢恢復冷靜，看著盤子里的炒土豆，一點兒吃不下，偏偏這時候，他餓的前胸貼后背。

“沈錯，你沒事吧？”諸葛楚端著兩碗碗米飯坐到沈錯旁邊，一碗送到他手邊，“我怕你吃不飽，幫你要了一碗米飯。”

“學長……”沈錯眼眶一紅，瞧見陳洛豪和徐隆隆迎面而來，趕緊用手抹掉。

二人坐到沈錯的對面，小聲地討論，沈錯隱約聽見自己的名字，“你們在說我嗎？”

徐隆隆自責道：“沈錯，對不起，我們害你失去了尊嚴。”

“沒事。”沈錯臉上露出昔日諸葛楚頂裂縫時的滄桑，“我不僅失去了尊嚴，還失去了活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