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哲文一覺醒來，發現時間已經是凌晨三點半。

“唔，六個小時，終于舒服點了。”潘哲文歪著頭，用手使勁拍擊著自己的太陽穴，一邊皺著眉頭自言自語。

之前在賽琳娜的機甲里真是把他折騰夠了。他沒有任何固定手段，加上機甲的速度又快，而且各種急停、轉向以及被炮火轟擊的劇烈震動，潘哲文整個人幾乎是全場分不清東南西北，瘋狂在駕駛艙的倉壁內進行著全方位多角度的摩擦，以至于潘哲文在著陸后干嘔了一陣子便匆匆告別了賽琳娜，直接原地下線了。

關于潘哲文說的下線，賽琳娜自然是能夠理解的，事實上整個“天啟”的NPC都能夠理解“下線”的意思。按照他們的理解是，天選者們都有著一個自己獨立的空間，所謂的“下線”就是進入那個私人的空間去休息。雖然這種理解本質上并不到位，但是站在NPC的角度，這種理解確實是沒什么問題。

簡單的洗漱了一下，潘哲文便直接穿衣出門了。

夜幕籠罩下的L市顯得格外寧靜，大街上還唯一存在著的光源就只有昏黃的路燈。

在行走了大概二十分鐘路過了倆個大十字后，前方的路口外突然傳來了一陣陣嘈雜的交談聲以及嘩嘩的炒菜聲。

潘哲文轉了個彎后走出路口，眼前瞬間變得通亮起來。

這是一片網咖、D廳、酒吧和賓館的聚集地，簡單來講就是個分布著眾多娛樂場所的小廣場，在這片地方，晝夜基本上是顛倒的。

由于這里晚上的人流量比較大，因此很多開小車擺地攤的老板都選擇在這里通宵營業，直到天明才收攤，這倒是給向來習慣于晝伏夜出的潘哲文提供了不少便利。

“老板，來二十塊的烤肉，十塊的面筋，十塊的金針菇，再來份五塊的炸蘑菇。”隨意找了個靠邊的位置坐下后，潘哲文直接叫了吃的。

別看這些賣地攤的店家都開著破爛小車晚出早歸，事實上，這幫人每個月的真實收入要比很多二流甚至一流大學的畢業生參加工作后賺得多多了。

“喲，小哲啊！今天這是怎么了？要吃這么多？”賣地攤的大叔一邊熟練的不斷將鍋里的熟食高高拋起而后一點不漏的全部接住，一邊笑瞇瞇的看著潘哲文這邊朗聲叫道。

潘哲文乍一聽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才反應過來。

七年前，就是現在這個時間段，由于自己剛搬到這邊不久，而且把全部的家當都拿去預訂頭盔了，所以買不起電腦，因此這段時間他經常來這邊的網咖通宵打游戲。而出來通宵自然免不了要吃夜宵，因此一來二去他便和這里的老板熟識了。只不過由于現在剛穿回來，這部分記憶對他來說還屬于七年前的舊事，因此他對這個地攤老板的記憶其實是十分模糊的。

“呵呵，十幾個小時沒吃東西了，餓得慌。”雖然對這個大叔并沒有多少印象，但是潘哲文依舊是裝著一副很熟的模樣笑瞇瞇的回復著大叔的話。

“嘿嘿，你小子，肯定又打了一天游戲，今天不是那個‘天啟’公測么？你肯定是玩那個了吧？”大叔笑問道。

不得不說，“天啟”的影響力實在是太大了，就連擺地攤的大叔都知道。

“恩，大叔你真機智。”潘哲文恭維了一句。

大叔聞言頓時一笑，自豪的說道：“那可不，大叔我可是上通天文，下曉地理，人稱……人稱那個什么來著……”

“人稱吹牛皮不打草稿之胡扯大王？”突然另一桌飯桌上的一個小青年突然插嘴。

小青年話一出口，頓時整個場子笑成一片。

“阿強，你小子，是不是又皮癢了，信不信大叔我再用索拉卡打爆你的女警？”被嘲諷了一波，大叔也不生氣，依舊樂呵呵的笑著，一雙炒飯的手也是行云流水，攪，拌，舀，加水，放料，出鍋！頓時，一份香噴噴的蛋炒飯便盛在了盤子里。

“別介，大叔你放過我吧，我錯了！”小青年顯然和大叔之間有過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往事，被大叔這么一提，頓時泄了氣。

“小哲稍等哈，你的現在就給你做，烤肉已經差不多了，你自己過來取一下。”蛋炒飯一出鍋，大叔馬上就跟潘哲文打招呼。

“好的！”潘哲文說完便立即起身去取。

嘴里嚼著烤肉，潘哲文突然感慨萬千。

“七年了啊，又是這種味道……”

……

吃過飯后，潘哲文便選擇直接回住處，順路在十字路口處的二十四小時自動販賣超市買了三天的糧食儲備。

當然，說是糧食儲備，其實都是一些泡面，鍋巴，香腸，拿鐵之類的東西。即使現在有錢了，潘哲文也并沒有朝著單價十塊錢以上的貨架瞟哪怕一眼。七年來，他的飲食習慣幾乎從未變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是個專一的人。

“總吃垃圾食品會變胖的，而且容易生病”。

突然冒出的聲音把剛付過賬正要推門離開的潘哲文嚇了一大跳。

潘哲文聞聲看去，這才發現，靠門口的貨架后面站著一個身著純白色漢服系著發帶的美少女。

少女年齡不大，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輕薄的漢服更顯得其身材骨感。精致的鎖骨之上是線條柔美的瓜子臉，月眉星目，粉黛略施，白嫩纖細的左手中握著一柄約莫二尺有余的精美短劍，活脫脫一個畫中少女，清新脫俗。如果不是其右手中正提著一大包零食的話，潘哲文甚至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又穿了一次，去到了一個仙俠的世界。

潘哲文承認，這是他二十五年來見過的最空靈動人的女子，自己在看到少女的第一眼心中某根弦的確被觸動了，這種感覺在他之后的七年中從未有過。

僅僅一瞬，潘哲文收攏了自己的思緒。畢竟是穿越者的身份，他的真實年齡要比這少女大估計將近十歲，所以抵抗力方面還是有一點的。

潘哲文瞟了一眼少女右手中比自己這包還要大一圈的塑料袋，沒有接話，直接轉頭推門走出了商店。

對于潘哲文沒有理會自己，少女的表情并沒有什么變化，一雙眸子古井無波。

邁出商店的一瞬，潘哲文突然覺得自己心里空空的，似乎少了一點什么東西。他不想承認，但不得不承認，他的內心深處其實很想接話，很想留下來，哪怕多和少女共處一秒，但是理智告訴他，這種女子，不是他能夠觸碰的，他們注定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很快回到住處，潘哲文強行將心中的那份失落埋藏在心底，沖了個冷水澡清醒了一下，自嘲的笑了笑，而后直接躺入游戲倉中。

“歡迎來到‘天啟’，世界將由你續寫——”

首先是“天啟”特有的文字動畫，而后是宣傳CG，由于是第二次登入，這次潘哲文選擇直接跳過CG進入游戲。

在幾秒鐘的黑暗過后，潘哲文的視野逐漸清晰了起來。

由于現世是凌晨四點四十，因此游戲這邊的時間也是凌晨四點四十。當然，美洲區那邊現在是下午。“天啟”在一些基礎方面的設定還是很科學的。

轟——

轟隆隆——

明明是凌晨四點多，機械之城的外面居然又在激烈交火，炮彈的轟鳴聲能夠輕易跨越城墻清晰的傳入潘哲文的耳中。從聲音上判斷，雙方交戰的主戰場已經距離這座城市很近了。

“尊敬的天選者大人，吾等已奉命在此恭候多時了”。

潘哲文剛恢復五感，便看到自己面前倆個渾身光滑锃亮的機器人正單膝跪地，用機械的聲音恭敬的對自己開口。

也許是因為這座機械之城的政體原因吧，這些機器NPC說話的方式充滿著濃濃的中國古風氣息，潘哲文這樣猜測著。當然，這并不影響他覺得這種設定很別扭這一事實。

“是賽琳娜讓你們等我么？”雖然已經猜到了是什么情況，但潘哲文還是走了一波系統流程應有的對話。

“是的，尊敬的天選者大人，請隨我們來，賽琳娜大人之前下令，您出現之后第一時間帶您去見她。”倆個機器人NPC說罷便同時起身，向潘哲文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一路走來，潘哲文發現，在這座機械之城中，區分等級高低的方式似乎是“外觀是否更為接近人類”。因為他發現凡是他碰到的NPC，都是外觀機械化較為明顯的個體主動向外觀更加趨向人類的個體彎腰行禮。

潘哲文跟隨著機器人NPC來到大廳門外的時候，賽琳娜似乎正在和上座的一個體格巨大的“人”進行著激烈的爭吵。

“賽琳娜，要知道，他是個人類！”上座中體格巨大的人聲音粗曠，仔細聽的話，還能夠聽出對方聲音中隱隱有著一絲電流的聲音。

這個NPC的ID叫做卡農丶耶緹丶伊斯卡爾丹，從ID上來看，應該是和賽琳娜同一家族的，似乎是兄長或者是父輩。也不知道這幫機器人到底是靠什么來區分家族的，難不成機器人還有血脈一說么？潘哲文表示不理解。

“父親，他是人類不假，但同時他還是個天選者，這和大陸上的那些卑鄙的人類有著本質的區別！”賽琳娜顯得有些激動。

“可是，天選者們也并不全是品德優良能力出眾的人杰，而且就算是天選者，但他終究也是人類。”卡農甕聲甕氣的吼道：“人類從來都不是一個值得信任的種族，他們奸詐狡猾，即使是傳說中的上古天選者們，他們之中也有很多不值得托付的人，能夠決定歷史走向、改變一族命運的人在任何時候都是萬中無一的，我不能輕率的將我們一族的命運輕易交到一個不……”

“父親！”賽琳娜直接打斷了卡農的話：“我們是被神、被這個世界遺棄的種族，當年先祖們付出慘重的代價才從神們手中奪下這片土地，以此讓我們能夠有一千年喘息的機會。但先祖們的犧牲不是讓我們在此茍延殘喘坐等滅亡！現在，那些卑鄙的神族已經開始逐漸滲透進入我們的世界了，在戰場上每時每刻死去的戰士們，不論是敵是我，歸根來講都是先祖的血脈！都是我們智能一族的同胞！難道你就寧愿眼睜睜的看著我族在那些卑鄙的神的暗算下自我毀滅，也不愿意再做一次垂死的掙扎么”？

賽琳娜換了口氣，又繼續說道：“父親，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只有倆個選擇，要么徹底滅亡，要么，將希望……寄托在那個天選者身上，至少……也讓他試一試”。

賽琳娜一番聲情并茂的反駁和爭辯頓時讓卡農陷入了沉默。

“賽琳娜大人，天選者大人已經帶到”。

倆個機器人NPC在傳完話之后示意潘哲文自己進去，而后便轉身離開了大殿。

潘哲文緩緩走進大殿，并肩站在賽琳娜身邊，將大殿整個的打量了一遍，而后看向卡農。

“父親！智能之心需要一個輔助者！而天選者就是最好的人選。”轉頭看了一眼和自己并肩站著的潘哲文，賽琳娜重新抬頭用懇求的目光望向上座的卡農。

良久。

終于，卡農長嘆一口氣，開口說道：“哎，那就讓他試試吧，如果先祖們不認同他，那么……”

“那么我們智能一族，是該就此滅亡！”賽琳娜斬釘截鐵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