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暮眸光閃了閃，點了點頭。

“爹爹，尋兒在宮里落水的事您應該也聽說了，差點沒救過來，太醫說她傷了元氣，必須以大補之物養身，不然命不長久，我就趕緊把東西送來了，只是沒想到八姨娘會誤會。”

八姨娘頓時變了臉色，急著要分辨，大夫人已經開了口。

“秋云，我知道你懷著身子，要的東西多，可我哪次不是先緊著你和孩子，結果你還到處去別人房里拿東西，為了孩子，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罷了，可是這次，你居然連三丫頭續命的東西都要搶，你……唉！”

大夫人積威甚重，八姨娘一向不敢反駁，只楚楚可憐地看著老爺，“我沒有，老爺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

沈楓不耐煩地瞥了她一眼，“你跟二夫人和三小姐道個歉就回去吧，在屋子里好好安胎，該給你的東西不會缺了你的，近來天冷路滑，就不要出門了。”

“老爺……”

“別忘了自己的身份。”沈楓面沉如水，冷冷道，又轉頭看向小翠和小梅，更是語聲如冰，“還有她們……以下犯上，公然欺主，拖出去亂棍打死，以正我沈氏門風。”

小梅和小翠嚇得連忙跪了下去，磕頭如搗蒜，只呼饒命，就連大夫人和沈千暮也是變了臉色。

誰都沒想到，沈丞相會這般維護沈千尋母女，哪怕有心求情，可“以正家風”這四個字分量實在太重，誰也不敢開口。

小翠小梅被下人拖下去了，在她們的尖叫聲中，八姨娘慘白著臉給柳氏和沈千尋施禮道歉，神情恍惚地離開了。

沈楓這才走進屋子，看了看沈千尋母女，又看了看屋中的陳設，忍不住眉頭大皺。

“你們就住這里？”

屋子里空空蕩蕩，即使有些家具，也都是破舊不堪，沒有一樣值錢的東西，門窗雖然看著用紙糊起來了，卻仍有一陣陣地冷風往屋子里灌。

柳氏和沈千尋還都穿地十分單薄，臉色也都有些蒼白，似乎隨時都會被風吹倒一般，莫說丞相府的二夫人，就算地位高一點的仆人，也不會是這般破落。

“是啊，我和娘在這里住了好多年了，”沈千尋低著頭委屈道，既然沈千暮已經出手，她也就不客氣了，“三娘說她的屋子里悶，大娘就讓我們住這兒了，說這里寬敞。”

沈楓質疑地看向大夫人。

“老爺，當時三妹妹有孕，二妹妹也是同意了的，而且，這個院子之前是住的是老太太的侄女，完全是按照嫡女的規格辦的，妾身也沒想到，幾年的時間，怎么就成了這副模樣。”大夫人連忙解釋。

“還能怎么，姨娘妹妹們都覺得我們屋子東西好，一樣樣地都搬走了唄。”沈千尋低著頭，細瘦的手指搓著衣角，頗為自暴自棄地說道，“您和大娘都不管，我們都習慣了。”

沈千暮和大夫人剛要解釋，卻被沈楓給瞪了回去，“讓她說完。”

沈楓的臉色更加陰沉了，他官位高，事務繁忙，不常回后院，府里的一應事務都交給白氏打理，晚上歇息的事白氏也都安排的十分順他的心意，久而久之，他也就由她去了。

他甚至都沒有注意到，自己都已經很久沒見到自己的二夫人了，更沒想到，自己的后院居然會發生這種事！

“你舅舅呢，他不是在京兆府任職嗎？他也不管你？”

沈千尋頭低地更深了，連聲音都有些哽咽，“怎么能不管啊，舅舅沒少給我們送東西送人，可過不多久就被姨娘們拿去了，丫頭也不明不白的被打死或者發賣了，不然就是被別人要去，后來娘親就不讓舅舅送了，現在就剩下喜兒一個。”

沈楓四下一掃，果然不見其他仆人，頓時氣得面色鐵青，像他們這種大戶人家，就算是一等奴仆，都是有兩個粗使丫頭使喚的，柳氏堂堂的二夫人，沈千尋正兒八經的三小姐，竟然只有這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伺候，實在太不像話了！

更讓他震驚的是，柳氏和沈千尋的月銀年賞已經有好幾年沒有發放了，這幾年里，她們母女都是靠著柳氏做繡工來勉強維持生計的。

“夫人，這是怎么回事？”沈楓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

大夫人實在是理虧，訥訥半天，也沒說出什么來。

“爹爹，您不要生娘的氣，咱們府里這么大的家業，娘一時疏忽也是有的，”沈千暮道，“前幾日我們也發現了，正想著怎么給二娘添置，只是這馬上要到年底了，莊子里的年貨也差不多到了，一忙就給耽擱了。”

沈楓臉色這才緩和一些，“那月銀呢？”

大夫人還試圖否認，“我每個月都是差人送來，每一筆賬我都細細核算過，怎么會沒有二妹和尋兒的？”

沈楓寒著臉，“去，把賬本拿來！”

大夫人臉色一變，趕緊岔開話題，“老爺，妾身想起來了，這月銀的事一直是二管事負責的，這件事肯定與他有關，只是今天已經很晚了，老爺忙了一天，不如先回去歇息吧，明天，我一定會給二妹和尋兒一個交代。”

沈楓看著大夫人，渾身的怒氣突然泄了下來。

宦海沉浮數十年，白氏這樣的舉動代表著什么他再清楚不過。

賬本有問題，沈千尋母女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她一手策劃的，看著那張與自己相濡以沫二十多年的臉龐，他忽然覺得滿心地疲憊。

“這件事就交給你了，天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把拾錦苑收拾出來給她們母女，”他又看了一眼這四處漏風的房子，“你們今晚跟我回清輝閣住。”

大夫人和沈千暮齊齊變了臉色，拾錦苑是按照嫡女的規格置辦的，而清輝閣更是沈府的主房，只屬于沈丞相，連大夫人都不能在那里過夜，沈丞相這樣的安排，實在讓大房十分沒臉。

但是剛剛出了那么大的紕漏，沈千暮母女也只得咬著牙答應下來。

“這兩個賤人，當初就不該讓她們活著！”看著沈丞相帶著沈千尋母女離開，大夫人咬牙切齒地道。

沈千暮也是后悔不迭，她沒想到皇宮一行，非但沒有害死沈千尋，反倒把她的傻病治好了，還要攀上七皇子這門親事，“娘，別忘了我們之前的計劃。”

“你是說，現在？”

“不。”沈千暮搖了搖頭，“若是我們提前動手，等賜婚的旨意下來，爹爹還是會重視起來，且讓她們先得意幾日，過幾日，我要讓她們永遠都翻不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