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咬了咬牙，經過今日這件事，便心知自己再怎么隱忍，也還是入不了沈氏的眼，沈氏是無論如何也不想讓她的九華好過，那她為什么要讓沈氏好過？

柳氏平生素來柔弱溫和，此刻卻是第一次生出了憤恨和報復心理。

“今日，妾身本在院中繡花，卻沒想到，大夫人突然闖了進來，還帶了這么多人和那個道士，她污蔑九華，說九華有妖魂入身，特請來這個道士，想要消滅九華，還不準妾身通風報信，一心想要對付九華，還請殿下做主啊！”

說著，柳氏心中大拗，便又啜泣了起來，又連忙擦淚。

九華心疼地拉住她，道：“娘，以后有這種情況，你等我回來，我必會處理好的，看娘，哭得眼睛都腫了。”

柳氏含淚點頭，纖弱的手緊緊攥住九華，似乎怕她一不小心就消失了。

燕隱禎聽完了柳氏的話，便冷笑一聲，要發作了，燕南歌二人連忙扶柳氏坐下。

燕隱禎再次看了看四周，帆旗、符紙、桃木劍、黑狗血，還真是齊全了，冷笑道：“夫人還真是好算計，若本王和七哥沒來，今日七嫂豈非就是被欺負了？你可知，欺辱皇家之人，是什么罪名！”

沈氏被嚇到了，想著要說話，腦筋卻一時沒有轉過來。

旁邊沈漩心思急轉，連忙道：“殿下穿著這一身兒衣物想必是十分不舒服的，不如先下去換了，讓臣女來處理。”

燕隱禎看著那邊同樣身為她未來嫂子的人，心中卻是厭惡無比，冷冷道：“不必，這可是證據，就讓丞相看看，他這相府，究竟出了些什么幺蛾子。”

沈漩心中立即一沉，現在若是燕隱禎將衣裳換下來還好一點，可不換的話，無非就是一個把柄了。

沈漩心中頓時就沉甸甸的，仰頭看向燕隱禎，又看見他身旁的沈九華，心中只覺屈辱不已。

“還請殿下開恩，讓臣女來處理此事，必定給殿下一個交代！”沈漩卻也沒辦法，只能盡量求著，畢竟，若是這件事鬧進了宮里，她們恐怕就是吃不了兜著走了。

燕隱禎冷笑，道：“本王憑什么開恩？問七嫂。”

九華猝不及防被丟出來，隨即看見燕南歌深沉的眼神，心中卻是立即就明白，這是燕隱禎有意給她一個出氣的機會。

而且，此刻兩位皇子可都在這里看著，縱然是想動手，沈氏母女也沒那個膽子啊！

九華卻也不懼，冷冷地看過去，便吩咐道：“喜兒，送娘回去，云歡，你也回去。”

“是。”云歡毫不猶豫地應下，九華心中暗暗心疼，也不知是用了什么藥物，才能讓她現在還這么若無其事地站在這里。

喜兒帶上了東西，　柳氏卻不肯，擔心地看著九華，仔細問了問。

九華安慰了一下，堅持讓柳氏回去了，沈氏心中暗道不好，卻也只有咬咬牙，什么也不說。

燕隱禎和和燕南歌便看著她，待三人離開，九華的臉色立即就冷了下來，眼眸冰冷，看向沈氏母女，渾身都似冒著寒氣。

“大夫人，現在，可以來算算了吧。”九華冷冷道。

沈氏心里恨得牙癢癢，一時卻又沒有辦法，只好默不作聲。

沈漩覺得屈辱極了，卻還是不得不開口說話，想了又想，才終于道：“誤傷了王爺，是臣女的錯，可還請王爺明察，家慈與臣女絕沒有為難九華妹妹的意思，實在是新鄭憂思甚重，不得已在今日請來道士，想請道士看上一看，誰知道，這道士不過是一個江湖術士，信不得。”

燕隱禎冷嘲道：“堂堂相府夫人，卻被區區一個江湖術士給騙了，大夫人可真是厲害。”

九華冷冷道：“哦？憂思？呵。”

沈漩咬牙，心中悲憤不已，此刻卻還是不得不繼續這個理由編下去：“是，自從元頂寺大難歸來之后，九華妹妹性格便大變，不似往日溫柔的妹妹，臣女與母親擔心極了，故此在今日請來了道士。”

九華冷冷的看著她，心中早就知道她性格大變這件事會被拿出來說事兒，本來也在想真要發生了要如何應對。

可現在，似乎也不怎么需要她應對，畢竟，沈氏母女再怎么也沒想到，在她們在施行壞主意的時候，禎山王和南王竟都陪她一起回來了。

有這兩位在，安全就算是保住了，不必她自己花心思去想，而現在，偏偏沈氏母女又蠢了一時，將黑狗血誤淋在了禎山王身上，現在這件事情，可善了不了。

“大小姐可真是一位‘好姐姐’，可知在此前我在元頂寺受了傷？大小姐也是去了吧，卻不思在我請一個好大夫，成天便想著請一個道士，難道，在大小姐的心中，道家凌駕在醫藥世家之上？”

眾人臉色都是一變，沈漩立即道：“臣女晚不敢如此想，還請殿下明察，不過是擔心姊妹，一時走了歪路子罷了。”

在眾人都很緊張的時候，燕南歌卻微微勾唇，看著九華，心中有些柔軟，九華這一招，出得可真是毒啊。

普天之下，誰不知道先帝尤其不待見道家？只因方年王權之爭時，道家對先帝做了一些手腳，待先帝登基，第一件事便是打擊道家，佛家地位一度提高。

等如今這位皇上登基，道家的境況便好的多了，可還是沒有人敢說，道家凌駕于醫藥世家之上。

正如先帝信佛，如今這位皇上，格外看重醫者，一時間，大夫的地位也水漲船高，可非一個被驅逐的道家比得上的，九華的這番話若是讓有些人聽到了，恐怕又會掀起一陣風波。

所以說，九華的這一招，出得狠吶，也就是他們在這里罷了。

燕南歌腦中微轉，唇邊不由便微微含了笑。

聽見沈漩解釋的話語，九華卻冷嗤，句句都是她在和沈漩講話，可沈漩句句都要將燕隱禎拉進來，想必，跪在她面前，真的是十分屈辱的一件事吧。

“嗯？本王怎么聽到有人說，道家凌駕于醫藥世家之上？”

突然，屋外傳來了一句溫和帶笑的聲音，眾人臉色又是微妙的一變，才說讓有心人聽到了不好，這位“有心人”就出來了……

只聽那溫和悅耳的聲音又道：“這話私下里說說也就罷了，七弟，可不要拿出來說。”

燕南歌本來的笑意立即就消散了，只冰冷地道：“九華不過是說出了沈大小姐心中的想法罷了，大哥也管著些，這話私下里想想就好了。”

眾人臉色立即又是一變，短短一時，眾人情緒便驟禁幾個起伏，方才見燕子磯進來說的那番話，聲雖溫和，卻半威脅，燕隱禎心中還在暗罵，燕子磯怎么偏偏在這個時候過來了？可見燕子磯對燕南歌挑釁，燕南歌卻將燕子磯送給他的話原原本本還了回去。

燕隱禎忍不住露出些許笑意，可又謹記自己此刻應該很生氣的，因此一直忍笑忍得辛苦。

沈氏母女的欣喜自不必提，沈漩的委屈一下子全涌了上來，見燕子磯向來溫和的一個人一上來便是維護自己，心中甜蜜自不必多言，可同時也委屈極了，卻見燕子磯被燕南歌的話三兩撥千斤，竟然又撥了回來。

也不知是燕子磯來了，所以沈漩的情緒便大了一點還是怎樣，她忍不住想委屈地道：我沒有！從頭到尾都是沈九華那個賤女人在不停地說，不停的給她們栽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好不好！

此刻沈漩早已忘記自己母女之前是如何對待的九華和她母親，她只知，自己委屈極了，可是還在往這邊走來的燕子磯卻遞給了她一個眼神，示意她暫且安靜下來，沈漩心中委屈，卻也不得不聽了燕子磯的話。

燕子磯還在往這邊走過來，姿態還是優雅的，挑不出半點兒錯處，眼神卻在不動聲色的打量著。

但見沈氏母女二人跪在地上，心下暗嘆一聲，看來，她們真是吃了不少苦頭，和自己相處的時候，也是從未受過這般委屈的。

“七弟說笑了，阿璇素來懂禮，萬不會說出這種話的，七弟恐怕是聽岔了。”燕子磯溫和、卻不失堅定地說。

剛才那些話本就是九華說出來的，現在燕子磯想壓下來，倒也好，因此，燕南歌不語。

燕子磯已行到了沈漩旁邊，見她跪在地上，眼眶里都包著一泡淚，頓時有些心疼了。

沈漩是相府嫡女，在沈九華未被發現之前，一直是天之驕女的存在，可現在，卻生生被沈九華給打破了，平生第一次如此屈辱地下跪，要說，就算是他，和沈漩相處的時候，也是盡量在照顧著她的情緒的。

燕子磯微微蹙眉，心下的保護欲一下子上來了，唇邊卻還在微笑，他伸出修長白皙的手，拉起了沈漩和沈氏，一邊道：“今日之事，的確是阿璇做得不對，可現在也道過歉，還請十弟靠在我的面子上，此事便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