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為何僧侶仍如常拜佛念經，絲毫察覺不到異樣么？”山思緣進入寺廟，圍著打坐敲木魚的和尚先轉一圈，又轉一圈，“眸色清澈，神志尚清，與常人無異。”

和尚長吁口氣，問：

“施主，何故盯著貧僧自言自語呢？”

“廟中為何只你一人？別的僧侶去了何處？”山思緣里里外外搜遍，不見活物。

“去了該去的地方。”

“出家人不打誑語，和尚你瞞而不說，便是欺詐，欺瞞，佛祖不會饒恕你的。”

“并非瞞而不說，而是天機不可泄露。”

“你——”

山思緣一時語結，歸墟使君此時卻道：

“我知道他們去了何處。”

“你知道？”

“幽都！”歸墟使君道，“不是煞鬼出幽都，而是幽都下人間。白馬寺，已成為幽都之門。那些和尚，均去了幽都，兇多吉少。”

“不對，幽都乃何物所造？總不至于長了雙腳，自己跑來人間占地為王吧？”

“幽暗之氣有形亦無形，無形亦有形，在五行之外。”

“該如何是好？”

“煞鬼數萬萬，因有陽氣壓制幽都之門，暫未得出。思緣不如先送小師父出寺，我去門內一探究竟。”

“思——思緣？”山思緣臉微紅，道，“你我之間，何時這般親近了，竟然直呼我名——”

歸墟使君眸色微凝，看向山思緣的眼神更加柔和，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道：

“小師父，便交給你了——”

“何必急在一時，你我一同來，自然也要一道離去。你先陪我將他送出去，我再陪你一探究竟。雖然思緣靈力不及你，卻也并非愚笨之人，多多少少能幫到你。”

兩人尚未達成共識，和尚卻起身扭頭鉆進一道黑氣幻化的門。

“小和尚！回來！”山思緣揪住和尚的僧袍，想拽他回來，卻反被其拽入也黑門。

黑暗蒙住了山思緣的雙眼，右手被另一只手握住，心跳不覺加快，她小聲問：

“使君，是你嗎？”

“是我。小心腳下。”

說完，山思緣雙腳離地，被迫投入衛小郎君的懷抱。

“小郎君，你——”

臉如火燒，山思緣呼吸、心跳徹底亂套了。

“地上有毒物，擔心你無法及時避開，這樣更安全。”

“可——可思緣并不這樣認為——”山思緣紅著臉小聲說，“小郎君可比那毒物危險多了——”

“嗯？何出此言？”

山思緣料定衛小郎君有明知故問之嫌，以為他存心捉弄，便調侃道：

“男女授受不親，使君這般，萬一思緣動心了，使君又不想負責，豈不難堪——”

“——”

“為何不說話？心虛了？”

“只是困惑了，不知該如何回應。我乃歸墟使君，不會愛上任何女子——”

“不會愛上任何女子？難不成，你有龍陽之癖？”

“并非此意，是絕情滅欲——”使君一本正經解釋道。

“哈哈哈——”山思緣笑道，“真想看看你此刻是何表情！對了，那日我捅你一刀，傷口愈合了吧？想著應該無礙。”

笑歸笑，正事也沒忘，山思緣試圖以咒法吸取歸墟郎的力量，除了透心涼，一無所獲，想必是歸墟郎的神力，非一般靈力，不可占為己用。

“此地兇險，謹慎些為好，莫要玩鬧。”

“放我下去。”她說。

“地上有毒物——”

“我不信——”山思緣道，“若真是有毒物，為何到現在也不見你被咬？怕是使君欺我看不見，故意扯謊，想讓思緣心甘情愿被你抱在懷里吧——”

“對你，我問心無愧，不曾有過半點邪念——”

“口說無憑，把心掏出來，我便信你。”

“我本無心，心是衛小郎君的。”歸墟使君道。

“如此說來，衛小郎君倒是挺中意思緣吶。”纖細五指緊貼著心口處，她故意打趣道，“心跳比鼓點還快，他動心了。”

話是謊話，使君的耳朵比山思緣的還要靈敏，此刻心跳如平常，并無異樣。

歸墟使君停下腳步，道：

“黑湖到了。屏住呼吸，切勿吸入黑湖水，小心走火入魔。”

“水下有門？”

“嗯。”

“門后是？”

“煞鬼——”

撲通一聲躍入，山思緣感受到了極致的寒意，先是侵蝕皮肉，再滲入每一根骨頭，難受極了。若不是歸墟使君始終牽著山思緣的手，山思緣估計會陷在里邊，上不去，又下不來。

進了那道門，使君一連殺了數十個煞鬼，山思緣還躺在地上無法動彈，全身僵冷。

“火，那邊有火，帶我去——好冷——”

“青炎，乃鬼火，損陽氣，有害無益。”使君抱起她，輾轉鉆進一座鬼屋，“你先藏于此處，藏好了，我去去就回。”

“別走。”山思緣道，“我這副樣子，萬一煞鬼找上門，根本無力應對——”

“我已施了隱身符，你剛浸過黑湖水，陽氣微弱，煞鬼察覺不出。”

“好——”

除了答應，也沒有更好的選擇。山思緣不太想看到這種局面，說是來幫忙，實為拖后腿，討厭極了。

——

過了許久，仍不見使君【去去就回】，山思緣心道，不可以坐等使君救援，必須想別的法子。

她勉強盤腿打坐，以靈根召喚草木之靈，竟無人應答。

“莫非幽都內不生草木？不知煞鬼是否分五行，木屬性煞鬼或許會應我。”

于是她又改咒，召喚木屬性煞鬼。沒多久，便見煞鬼們青面獠牙，前來見她。

同行中亦有其它屬下的煞鬼摻合其中，到處亂嗅。

“將他趕出去。”山思緣下令道。

眾木屬性煞鬼同時撲過去，揪住那煞鬼，撕成兩半再扔出去。山思緣汗顏，未曾想煞鬼下手如此不知輕重，不禁擔心歸墟使君的安危。

“心火，灼我脈絡——”她喃喃召喚，心火既起，隱身符便罩不住她，她命令眾煞鬼，道，“死守鬼屋門！”

一時之間，屋外你撕我我撕你，慘叫不斷，慘不忍睹。

“好了！”山思緣長吁口氣，以咒法護體，隱去陽氣，再走出去，命令眾煞鬼道，“切勿戀戰，去尋歸墟使君。”

山思緣飛身向鬼火去，放眼望去，一片漆黑中只有一處有光，斷然不同尋常。

“打斗聲，莫非是使君？”

她循聲靠近，還未看清便被一股強勁的黑氣吸了過去。再回神，脖子已握在鬼頭手里。

“歸墟使君，論單打獨斗，我不如你，但論計謀，你——啊——”

脖頸上金光咒文忽然炸裂，毀了鬼頭一只胳膊。山思緣迅速抽出精玉發簪，扎進鬼頭腦門，道：

“安息吧——”

鬼頭于慘叫聲中，化為灰燼。他不甘心，與其死在名不見經傳的草木之靈手里，還不如死在歸墟使君手里更有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