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得教誨傳播真經(jīng)改名字顯現(xiàn)深情
- 劉公傳
- 劉發(fā)武
- 9890字
- 2018-11-05 09:57:26
話說陶德琨到美國留學,同其一起去的還有同校的同學朱功甫以及其他各校的8名學生,共計10人。這是湖北省首次派往美國的公費留學生。為了讓陶德琨、朱功甫等10人在美國的留學比較便利,湖北當局派施肇基(植之)為護送和駐美照料這一批留學生的委員——施肇基畢業(yè)于美國康奈爾大學,歸國后在武昌任職。
1903年3月,陶德琨一行人乘海輪途經(jīng)日本到美國去留學。在路過橫濱時,停船兩天。以黃興(字克強)為首的數(shù)十名留日同學獲知這一信息后,一齊涌到停靠在橫濱碼頭的海輪上,極其熱情地歡迎并留陶德琨、朱功甫等人到東京游玩一天。盛情難卻,陶德琨、朱功甫等人遂同意黃興等人的安排。
在歡迎會上,黃興等人大張旗鼓地暢談排滿反清的革命主張。這是陶德琨第一次在公開場所聽到這樣的言論,但是他并不感到吃驚,因為在襄陽縣雙溝鎮(zhèn)陶王崗父親辦的私立學校讀書時,父親對自己與劉耀瑸、潘善伯等人已進行過類似的教育。只是看到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大談滿清政府的腐敗、社會的黑暗、賣國投敵、人民生活在死亡的邊緣在線……陶德琨預感到暴風雨很快就要來臨了,滿清王朝的桎梏統(tǒng)治已不會再延長多少時日了。他明白現(xiàn)在已處于暴風雨即將來臨的前夜了,推翻清朝王朝的風起云涌的戰(zhàn)斗隨時隨地皆可發(fā)生——對于這些,他只能自己心里明白,卻不可告訴同他一起到美國去留學的同學們,因為他們沒有受到像父親那樣具有愛國思想老師的教育。
1903年4月,陶德琨、朱功甫一行10人到達華盛頓的時候,安徽壽縣孫家派到美國留學的孫裕方等叔侄5人也到了華盛頓。經(jīng)過施植之先生的統(tǒng)籌兼顧,15個人被分為5組,每組3人。陶德琨、朱功甫、孫裕方安排在一組,被送到賓夕法尼亞州的懷阿敏中學,為住校生。
他們初到異國,人生地不熟,當年暑假和寒假的住宿、習游等一些事情,均由施植之先生代為安排。在學校學習一年多時間后,他們已經(jīng)過了語言關(guān),對于美國人的生活習俗也漸漸熟悉了,大家已能夠料理自己的學習和生活了。
1904年的寒假,陶德琨和朱功甫、孫裕方同學相商量,決定到紐約市去觀光。為了節(jié)省旅游費,他們事先寫了封信給在紐約哥倫比亞大學讀書的廣東朋友嚴一先生,請他代租一間民房,作為假期旅游的住所。
所租屋子的房東是個金發(fā)碧眼的老婦人,待客十分熱情。陶德琨、孫裕方到了紐約,住進所租房屋的第二天,房東老太婆將一封寄給DR.Y·S·SUN的信件送到了他們房中。
孫裕方接過老太婆所送之信,看了一眼,便用英語對她說:“老人家,我姓孫,我的信應該是MR.Y·F·SUN,而這一封DR.Y·S·SUN的信不是我的。”
房東老太婆恍然大悟,笑著說:“你們住在二樓,三樓上還住了一位你們中國人,他也姓孫。這封信必定是他的。”
陶德琨、朱功甫等三個人,聽說樓上還住著一位中國人,都很高興,就向房東老太太說:“老人家,請您對樓上的那位孫先生說,我們?nèi)齻€人想去拜訪他,不知他愿意否?請您老人家替我們咨詢一下。”
老太太見三位先生如此說,很高興,即笑吟吟地說:“三位先生既然如此說,我這就上樓去問。”說著,手里拿著信就高興地向樓上走去。
到了三樓上,老太太叫開了房門,把信遞給了開門的人,即笑著說道:“孫先生,樓下新住了你的三位同鄉(xiāng),他們想拜訪你,不知你有沒有時間?”
那人一邊接信,一邊笑著說道:“既然是同鄉(xiāng)來訪,我哪能沒時間呢?麻煩您老人家去跟他們?nèi)齻€人說,我熱情地歡迎他們來訪。”
老太太見孫先生說話如此熱情,又如此客氣有禮貌,十分高興,就又笑著說道:“那好,我這就下樓去跟他們說。”說著就扭轉(zhuǎn)身,滿面春風地向樓下走去。到了二樓,老太太走進了陶德琨他們?nèi)齻€人住的房間,高興地對陶德琨等人說:“樓上的孫先生聽說你們要去拜訪,很高興,現(xiàn)在正等著你們?nèi)齻€人上去呢。”
陶德琨、朱功甫、孫裕方等三人見老太太如此說,很高興,向老太太致以謝意,然后隨手關(guān)好門,就一起向三樓上走去。
三樓的孫先生正敞開著門,恭候他們?nèi)齻€人的到來。見樓下的三個人上來了,孫先生笑容滿面,一邊同他們?nèi)齻€人握手,表示熱情地歡迎客人的到來,一邊滿臉笑意地說:“我是廣東香山縣的孫文,能在異國他鄉(xiāng)見到自己的同鄉(xiāng),這實在是一件大喜事呀!”說罷,即將陶德琨等三個人讓到屋內(nèi)坐下。
孫文,字逸仙,號中山,是海內(nèi)外知名的革命組織興中會的領(lǐng)袖。孫中山相貌堂堂,兩眼炯炯有神,嘴角上留有胡子,更顯得風度翩翩。三個人觀其貌,聞其言,不由一齊脫口而言道:“您就是那個使清廷感到最害怕的大名鼎鼎的革命黨人孫中山?”
孫中山淡淡一笑說:“大名鼎鼎不敢講,但孫中山正是敝人。敝人愿作洪秀全第二,誓將推翻滿清王朝,建立美利堅合眾國那樣的資產(chǎn)階級共和國。”說到這里,他將話題一轉(zhuǎn)問道:“你們?nèi)贿h涉重洋,到此何干呢?”
陶德琨亦慨然言道:“我們是到此留學,來尋求富國強兵的路子。”
孫中山聽說他們是到美國來留學的,即接言道:“滿清政府已病入膏肓,不可救藥。我敢斷言,他們茍延殘喘的日子已為期不遠了。在不久的將來,一個共和體制的政權(quán)必將誕生,取滿清政府而代之。”說到這里,孫中山將話題一轉(zhuǎn),勉勵他們?nèi)齻€人道:“你們遠涉重洋,到美國來留學,實是不易。你們當珍惜年輕時期的大好時光,勤奮學習,刻苦上進。未來的新生政權(quán)誕生后,必將需要千千萬萬個有理想有抱負有知識的人才。年輕人,努力吧,未來是屬于你們的!”
陶德琨等三人聽了,一個個心潮澎湃,熱血沸騰,俱深深地感受到這確實是政治家與領(lǐng)袖人物的風貌,于是眾口一聲地說道:“我等定謹記孫先生之所言,發(fā)奮努力,做到學有所成,定不負孫先生之厚望!”
三個人又同孫中山說了幾句別的話之后,便起身告辭了。一石激起千層浪,短暫的交談,使托德琨深受鼓舞,回到二樓自己的住房之后,心里還久久不能平靜下來。
陶德琨、朱功甫等三人住在二樓,孫中山住在三樓,孫中山上下樓時必經(jīng)過二樓房間的門口,自從短暫的交談認識他們之后,孫中山每次和他們見了面,總是親切地和他們交談幾句方離開。而陶德琨、朱功甫等三個人每次見到了孫中山都肅然起敬,如同晚輩見到了長輩,又如同士兵見到了自己的最高統(tǒng)帥,一個個對孫中山彬彬有禮,恭敬有加。
三個人旅居紐約時,每日三餐都到飯館去吃飯,連房東也是在外面包飯館吃飯,這是美國當時的習慣,住宿與吃飯總是分別在不同的地方。幾天之后,陶德琨、朱功甫等三個人到街上去吃早飯,不料街上各飯館都關(guān)門閉戶,不接待客人。他們連走了幾條街,都未找到吃飯的地方,三個人都感到挺納悶,但誰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回來的路上他們遇到了孫中山,就問道:“孫先生,今天街上各飯館都關(guān)門謝客,這是為何呀?”
孫中山聽了,笑著問道:“今天是幾月幾號呀?”
三個人齊聲答道:“陽歷12月25日。”
孫中山聽了,又笑著說道:“對,今天是陽歷12月25日,是西方人的圣誕節(jié)。美國同西方各國到了這一天都停止工作,放假慶祝,其隆重勝過中國人過春節(jié)。”
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三個人聽了孫中山的話方頓徹大悟,深感孫先生社會閱歷豐富,知識淵博。
孫中山說完話之后,就帶著他們?nèi)齻€人一道上唐人街的中國飯館去吃飯。
從此之后,陶德琨、朱功甫、孫裕方三個人和孫中山日益熟悉,感情日益加深,深知孫中山博才多學,幾乎無事不向?qū)O中山請教。
紐約是美國的都城,是美國最大的城市,高樓大廈鱗次櫛比,聳入云天;各國商人云集于此,熙來攘往,人流如潮,真是車不得旋,人不得顧。在公交車和地鐵的站臺上,每天總有幾十萬人上上下下。陶德琨、朱功甫等三人初見這種景象,如墮入五里霧中,何辨得清東南西北的方向?孫先生雖是個大忙人,但卻主動熱心地做向?qū)В慌侣闊┑貛ьI(lǐng)他們?nèi)齻€人游覽市內(nèi)的若干名勝。三個人追隨孫中山左右,談笑風生,游興濃濃,不知疲倦。自1896年在倫敦蒙難后,世界各國政治家都認為孫中山是中國第一個具有崇高革命理想的人物。陶德琨、朱功甫等三人在紐約能有幸和這一偉人相遇相識,自然把他視為人生導師。當時,中國在美國留學的人很少,孫中山自然也把他們?nèi)齻€人看作可以團結(jié)的奮發(fā)有為的青年同志。所以在交游的三個星期中,同他們談話的范圍,逐漸廣泛而深入,由民生問題談到政治體制改革問題,談到富國強兵等問題,使三個人受到很大的啟發(fā)和教育。
當時,日本與沙俄正在打仗,孫中山向他們談及世界形勢及日俄戰(zhàn)爭的情形時說:“日本與俄國都搶占我國東北的疆土,在我國境內(nèi)打仗。這個戰(zhàn)爭的根源在于清政府的腐敗,無力維護國家的主權(quán),致使我國的土地被鄰國爭奪。不僅不能出兵抗敵,反而采取所謂‘局外中立’的政策,對外喪權(quán)辱國,對內(nèi)壓制人民。尤其是西太后那拉氏擅自專權(quán),實行‘寧送友邦,勿予漢奴’的反動政策,聽任列強在中國境內(nèi)劃分勢力范圍。全國有識之士眼看大好河山將淪為殖民地,莫不義憤填膺。我們不能眼看著中國人民受外國人的欺負。即以我們旅居紐約的華僑來說,昔年美國修建貫通東西大陸的鐵路,開發(fā)太平洋沿岸各州時,曾經(jīng)招募廣東華僑數(shù)十萬人為他們賣力。等鐵路建成之后,為便利歐洲移民入境,合眾國上下兩院決議,又嚴禁華工入境。中國駐美公使伍廷芳博士,在美國國會公使旁聽席上憤怒發(fā)言,痛斥禁止華工入境的決議,但無結(jié)果。我們必須奮發(fā)圖強,把振興中華的責任擔負起來,將清皇朝推翻,改成中華民國,自不難于數(shù)十年內(nèi)將衰弱的中國建成為一個強盛的國家。”
孫中山多次向陶德琨、朱功甫等人暢談世界形勢,并闡述革新中國的若干問題。他向陶德琨等人說道:“康有為、梁啟超等人死心塌地倡言保皇立憲,延長清政權(quán)的壽命,而這樣做就等于延長國民的痛苦。若要救民于水火,拯救國家,靈丹妙藥就是革命。但是,革命不能停留在口頭上,要參加革命活動,要重在實際行動。”
每聽一次孫中山的談話,陶德琨的心里就亮堂了許多,革命的激情也與日俱增。
日子過得很快,不久,寒假旅游期滿。臨別前,孫中山對陶德琨、朱功甫等三人說:“梁啟超主張必先立憲之后才能共和的謬論,是萬萬不可聽從的爬行主義。”說罷,又望著陶德琨說:“我不久將要去歐洲,然后再去日本,做些宣傳工作。為做好宣傳工作,我準備了一種對外宣傳資料,是一本英文小冊子,名叫《THE REVOLUTIONARY MOVE——MENT IN CHINA》,書面上并有《中國革命潮》的中文譯名。”說罷,孫中山即惠贈了陶德琨一冊。
陶德琨接書在手,非常興奮,拜讀之后向?qū)O中山說:“先生原是一位著名的醫(yī)學博士,世人曾以良醫(yī)與良相并稱。先生今日放下醫(yī)人之術(shù),專心從事醫(yī)國,來日定能將這樣一個‘東亞病夫’的極貧極弱任人宰割的國家醫(yī)治成為一個民主、富強的新中國,像巨人一樣矗立于世界的東方,先生功不可朽。”
聽了陶德琨的話,孫中山鄭重其事地說:“要建設一個繁榮富強的新中國,那是需要有千千萬萬的中國人同我一樣奮斗,絕不能靠一人之力量所能實現(xiàn)的。”
陶德琨到美國后,看到以康有為為代表的保皇會及其宣傳刊物,在廣東旅美華僑團體中頗為流行,其中有徐勤在舊金山所主編的《保皇報》,湯銘之在芝加哥所刊行的《中國維新報》,均大力傳播保皇救國主張。繼而又看到由日本來美的老同學劉成禺為興中會主編的《大同日報》,大力宣傳排滿的革命新思想。這兩種中文報紙在舊金山展開大論戰(zhàn)。陶德琨很感興趣,都訂閱,內(nèi)心頗為徘徊。
自與孫中山在紐約聚游后,受到了孫中山的教誨,陶德琨的思想展開了激烈的斗爭。他反復查看了萬聲揚(字武定)老同學從上海寄贈的章太炎在《蘇報》上發(fā)表的許多反對清政府的論文,表兄劉耀瑸從日本東京寄來的鄒容的《革命軍》、陳天華的《警世鐘》、《猛回頭》等小冊子所闡述的革命必要性等文章,適與孫中山對國內(nèi)外形勢的分析和縱論革命救國的思想大相吻合,他茅塞頓開。他認識到了孫中山的革命救國思想已成為國內(nèi)高級知識分子的行動指南與靈魂,大有星火燎原之勢,能喚起民眾千百萬,在不久的將來,一定能將搖搖欲墜的清王朝一舉推翻。
從此,陶德琨對于保皇派的言論予以摒棄,加入了興中會,而積極地從事革命宣傳工作。他同在歐洲與日本留學的數(shù)百名同學進行聯(lián)絡,并給他們寫信,建議他們以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的辦法,向他們的親友傳播與灌輸孫中山的驅(qū)逐韃虜、建立民國的思想。給在日本留學的表兄劉耀瑸、潘善伯及自己的兄長陶德瑤寫信時,還特別轉(zhuǎn)告了孫中山先生不久將要到歐洲而后轉(zhuǎn)赴日本開展革命宣傳聯(lián)絡工作的事,并十分殷切地懇請他們轉(zhuǎn)告各自的親友,在孫中山先生到日本后,大家一定要去聆聽他的演講。不久,陶德琨便接到留日同學程明超等寄來的印刷郵件,在信中他們講中國內(nèi)地閉塞,風氣未開,于是陶德琨特寫長達數(shù)千言的書信,敬告家鄉(xiāng)的父老伯叔兄弟姐妹們世界大勢及中國的危機,把大家從沉睡中喚醒,讓他們能積極地投身到未來的革命洪流之中。
再說劉耀瑸豈是尋常之人呢?鄒容去世后,他自勸自解,很快從悲痛中走出,發(fā)誓要加倍地開展革命活動,爭取早日將滿清王朝推翻,以革命的勝利來安慰被敵人折磨而過早去世的鄒容。
1904年底,劉耀瑸接到了表弟陶德琨從美國寄來的信,向他報告了一個大快人心的好消息,那就是孫中山不久將要到日本開展革命活動。孫中山是名揚海內(nèi)外的革命領(lǐng)袖,誰人不知,何人不曉呢?劉耀瑸也早就聽說過孫中山的大名,也聽說過很多有關(guān)孫中山開展革命活動的事。傳說中人們把孫中山描述得神乎其神,好似那神話傳說中萬能的如來佛一般。劉耀瑸為表弟陶德琨有緣能在美國與孫中山相遇相識及聆聽教誨而高興,恨自己無緣,竟然未能與孫中山謀面。得到了表弟陶德琨寄來的好消息,他朝思暮想,盼望著孫中山能早一點到日本來,好聆聽到孫中山的教誨,好盡早一點加入孫中山領(lǐng)導的革命組織,好盡早一點高舉著孫中山的旗幟而戰(zhàn)斗。
人一輩子的機緣,到底是巧合,還是由上天于無影無形之中在主宰與安排呢?實在是叫人捉摸不透。1905年7月的一天,烈日當空,酷熱難當。這一天是學習放假日,正因為如此,劉耀瑸吃罷了早飯,看了一會兒書,隨后手里拿了一本書,不由自主地走出寢室,如神使鬼差般地向日本友人宮崎寅藏家里走去。平時,劉耀瑸除了忙自己的學習、辦雜志,還要參加留日學生開展的各種排滿反清的活動,總恨不得把一天的時間當作兩天用,所以哪有時間到宮崎寅藏家里坐一坐,談談話,品品茶呢?今天劉耀瑸到了宮崎寅藏家里,宮崎寅藏忙熱情地接待。他先安頓劉耀瑸坐好,而后沏了茶。接著兩個人便打開了話匣子,他們由“蘇報案”及鄒容的犧牲,談到了在國內(nèi)引起的巨大反響,接著又談到了孫中山要到日本來開展革命宣傳聯(lián)絡的事。兩個人談興正濃之時,只見一位西裝革履、留著西洋頭與短胡須、風度高雅、派頭十足的人走了進來。
宮崎寅藏見了所來的客人,急忙起身,快步上前,十分有禮節(jié)而又特別恭敬地迎接來人。來人雖舉止高雅,派頭十足,卻顯得挺平易近人,和藹可親。他見宮崎寅藏迎了上來,也趕忙趨前一步,挺有講究地同宮崎寅藏握手,并滿面春風,笑呵呵地問候道:“好久不見,宮崎君近來可好?”孫中山真不愧為政治家與領(lǐng)袖人物,他人在這里同宮崎寅藏打招呼,而目光卻移向了劉耀瑸,在別人還毫不知覺之時已將劉耀瑸的形象刻進了自己的腦海之中。宮崎寅藏是何等精靈之人,豈能不心領(lǐng)神會孫中山目光的一瞥呢?他一邊忙回答孫中山的問話,不迭聲地說:“好,好……”一邊忙向已起身準備同所來客人打招呼的劉耀瑸介紹說:“耀瑸兄弟,這一位就是我經(jīng)常給你提到的而你又無時無刻不想早點見到的孫中山先生!”沒等二人插言,宮崎寅藏又向?qū)O中山介紹說:“這位小兄弟是中國襄陽留日學生劉耀瑸,他極崇拜先生,并極想早點見到先生。”說罷,以手示意,讓大家都坐下,并忙給孫中山也沏了一杯茶。
孫中山一落座,將目光移向劉耀瑸,見其面容清秀,相貌奇?zhèn)ィ抗馊缇妫浞堑乳e之人。宮崎寅藏話音一落,孫中山即接言道:“啊呀,你就是襄陽的劉耀瑸?久聞其名,終見其人。真是聞其名不如見其人吶。我在美國時就聽你表弟陶德琨多次談到你,說你胸懷坦蕩,慷慨豪爽,有《水滸傳》上小旋風柴進的風度。你為革命辦雜志,出了不少錢,又出錢將鄒容的《革命軍》與陳天華的《警世鐘》、《猛回頭》各加印數(shù)萬冊運回國內(nèi),散發(fā)到社會各界。你這種赤膽忠心干革命的精神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
劉耀瑸做夢也想不到今天會見到自己仰慕已久的孫中山,所以自己的心里沒有一點思想準備,又是猛然間初次見到孫中山,自己的心中難免緊張,又聽孫中山滔滔不絕地將自己夸獎了一番,自己感覺到挺不好意思,臉也不覺紅了起來,顯出很不自在的神態(tài),有點像十八歲的大姑娘似的,挺靦腆地說:“我對革命做得那點把小事同先生對革命的貢獻來比,那可差遠了。先生大名鼎鼎,名揚海內(nèi)外。我非常崇拜先生,上天賜我今天見到先生,我將終身榮幸!并將終生高舉著先生的旗幟而戰(zhàn)斗,矢志不移!”
劉耀瑸說罷,孫中山微微一笑,挺溫和地問道:“耀瑸,你說說,你崇拜我什么呢?”
劉耀瑸回答道:“我崇拜先生高尚的人格以及過人的膽略,特別是先生推崇的‘天下為公’四個字,更讓我感到佩服有加。天下真正像先生一樣能做到‘天下為公’者實在是少啊。”
孫中山聽了,笑了笑,帶著表揚的語氣說:“就‘天下為公’而言,你就做得不錯嘛!聽說你為了國家,為了開展革命工作,多次想方設法向家里要錢,來解決在革命中遇到的各種困難。你對革命事業(yè)的貢獻,充分表現(xiàn)出你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難得人才,中國就需要無數(shù)個像你這樣對革命無私奉獻的年輕人,只有這樣,中國才有希望!”接著又笑著對劉耀瑸說:“耀瑸,耀瑸,就是閃著光亮、帶著花紋的玉,有一點俗,不夠大氣,與你的言行不相一致,不如我給你改一個名字,你看怎么樣?”
“那好!那好!能得先生賜名,對于我來說,那該是多大的榮耀啊!”劉耀瑸驚喜得合不攏嘴。
孫中山又接著說:“既然你也推崇‘天下為公’四個字,并從事著推翻滿清王朝的大事——革命,把自己家里的錢當著公家錢用,不像有的人損公肥私,把公家的錢當著家里的錢用,你已經(jīng)真正做到了‘天下為公’這四個字,不如你的名字就叫‘劉公’吧!這樣,你的名字才與你的言行相符。不知你意下如何?”
“好!好!好!先生的水平就是高!”平時能言快語的劉耀瑸此時既激動又高興,竟然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只見他站起身來,面向?qū)O中山連著鞠躬三個,說道:“謝謝!謝謝!”
在隨后的談話之中,得知其表弟陶德琨于1904年在美國已與孫中山相識了,并且加入了興中會,是一個標準的立志推翻滿清王朝、建立中華民國的革命黨人了。劉耀瑸獲此信息,自然也感到萬分欣喜。心想怪不得表弟陶德琨那么積極地從事革命宣傳活動,原來如此呀。
孫中山同劉耀瑸、宮崎寅藏又暢談了一下天下大勢與眼下的一些時事,因還有別的事情等著要辦,便起身與劉耀瑸、宮崎寅藏握手告辭了。
送走了孫中山,劉耀瑸感覺到剛才閃現(xiàn)的那一幕,是自己有生以來最高興最難忘最有意義的一刻,于是懷著無法克制的滿心喜悅與激動萬分的心情同宮崎寅藏握手道別而去。
孫中山幫劉耀瑸把名字改為劉公之后,劉耀瑸為此事確實很高興,激動了好一段時間,每逢遇到知心的朋友、老同學、老同事及親戚等人,他都要高興萬分地將孫中山幫自己改名字的事告訴他們,并以此明志,引以為豪。
劉耀瑸的名字自從被孫中山改為“劉公”,他以后無論在什么場合,都只用“劉公”這個名字,而不再用劉耀瑸這個名字了,劉耀瑸成了他的曾用名了。而且在以后的革命生涯中,他把孫中山所倡導的“天下為公”作為自己的座右銘,無論干什么事情,他都以此為準則,在組建武昌起義總指揮部時是如此,在武昌起義成功后由誰當都督時也是如此,在組建護法聯(lián)軍時他更是如此,無論何時何地他絕不越雷池一步。
孫中山同劉公又接觸、交往了兩個星期,覺得劉公胸懷豁達,才華出眾,立志高遠,革命意志堅定,并且待人真誠,性格豪爽,出手大方,主動承擔了不少革命活動的經(jīng)費。劉公一心為革命的精神與毫不利己的高尚品德令孫中山感到十分滿意并且非常佩服。
在一個星期天的晚上,天氣晴朗,萬里無云,月明星稀,南風陣陣,使人感到格外舒心暢氣。這樣的夜晚,正是親朋好友在一起歡聚談心的最佳時節(jié)。也許是上天作美與特意地安排,在這天晚上,孫中山與劉公又在日本朋友宮崎寅藏家里相遇了。宮崎寅藏對二人的光臨自然是十分高興,所以照顧周到,優(yōu)禮有加,賓主皆處于十分融洽和諧的氛圍之中。
品了一會兒茶,扯了幾句閑話,孫中山對劉公說:“俗話說,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搞革命也是一樣。革命者也是人,也食人間煙火,怎可能沒有親情呢?我多年漂泊在國外,很少同家人團聚,很少見到家里的兄弟姐妹,我怎能不想念他們呢?你我二人交往已兩個星期了,我覺得你品行端正,為人忠誠厚道,有古君子之風。況且你我二人志同道合,革命意志堅定,我有那種惺惺惜惺惺,好漢惜好漢之感。為此,我想與你結(jié)為兄弟,不知你意下如何?”
經(jīng)過半個月的接觸,劉公感受到孫中山胸懷博大,智能過人,知識淵博,政治眼光敏銳,有卓越的組織能力與領(lǐng)導能力,而且善于言辭,說起話來滔滔不絕,實乃空前絕后的偉人,自己能與其相識已屬萬幸,而今聽見其說要與自己結(jié)拜為兄弟怎能不欣喜若狂,怎能不受寵若驚呢?于是孫中山的話音一落,劉公既謙虛而又十分恭敬地說道:“先生您是革命黨人的領(lǐng)袖,您好比是天上的太陽、月亮,我只不過是那無數(shù)顆小星星中的一顆,能與先生您相識、交往,已屬您之抬愛。現(xiàn)今您愿屈尊與我結(jié)為兄弟,對于我來說,這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我哪還有什么說的呢?”說罷,雙手一揖,對著孫中山說:“謝謝抬愛!”
孫中山見劉公如此謙虛,更感覺到自己沒有看錯人,心里自然高興得很,于是就說:“那好!我是1866年出生的。兄弟你是哪一年出生的?”
劉公忙接言道:“我是1881年出生的。”
孫中山爽朗地一笑說:“那我比你大15歲。從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大哥了!”
劉公又接言道:“從今往后,我愿作大哥的馬前張保,馬后王橫,為了革命的勝利,我惟大哥馬首是瞻。大哥但有指令,小弟我定挺槍躍馬,舍生向前,雖肝腦涂地,亦死而無怨!”
孫中山一聽,又爽朗地一笑,說:“兄弟說話做事向來就是快人快語,干凈利索,有大丈夫之氣概,這叫我做大哥的對小弟怎不倍加喜愛呢?”
宮崎寅藏見孫中山與劉公如此心心相印,情投意合,心里自然也很高興,就說道:“既然你們二人如此投緣,我就來給你們幫下忙吧。我家里有香,我把它拿出來點燃,給你們寫幾句誓詞,你們對天盟誓,怎么樣?”
孫中山、劉公齊聲說道:“那就有勞宮崎君費心了!”
宮崎寅藏走進內(nèi)室,把香拿了出來,在客廳正面的條形桌子上放好,還把一個裝滿沙的碗也放在條形桌子上,算是當作香爐,隨后在桌子前面的地上放了兩塊沙發(fā)坐墊。接著,取筆拿紙,低頭沉思,打了下腹稿,寫了幾句誓言,把它遞給了孫中山與劉公。
孫中山與劉公將誓言看了一遍,隨后二人在條形桌子前面的坐墊下跪下,把香點燃之后插到了裝沙的碗里,在宮崎寅藏的見證之下,對著天磕了三個頭,然后說道:“蒼天在上,我等異姓二人,愿結(jié)為兄弟。我們弟兄二人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我們弟兄二人做到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生死與共,永不變心。有違此誓者,天地不容。”盟罷誓,二人站了起來,握手言歡。
孫中山自與劉公結(jié)為兄弟后,關(guān)系日愈密切,凡大小事情,總愛找劉公談談,征求下劉公的意見。一天,孫中山把劉公請到自己的住處,對他說道:“現(xiàn)在海內(nèi)外在排滿反清、建立一個新的共和體制大旗的指引下,各革命團體、組織如雨后春筍般地誕生了。為了加強團結(jié),便于統(tǒng)一指揮,我想把眾多的革命團體組建成一個新的革命團體。這樣對以后開展革命工作,或是組織、發(fā)動武裝起義,都是十分有利的。不知兄弟意下如何?”
劉公見孫中山對自己如此尊重,如此虔誠,就坦誠地說道:“大哥所言正合我意。自從我與大哥相識之后,我就一直在想,革命組織眾多,群龍無首,若一旦發(fā)動武裝起義,咋好統(tǒng)一指揮?我認為眼下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召集各革命團體、組織的負責人到一起開個會,組建成一個統(tǒng)一的革命團體,做到政令統(tǒng)一,行動一致,這樣對未來的革命工作來講,它會減少許多不必要的損失。我認為大哥的想法是很正確的,應該早點把它落到實處。”
孫中山見劉公如此說,心里踏實了許多,就對劉公說道:“無論什么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那兄弟你就辛苦一下,再咨詢一下其他的留學生,看看他們的意見怎么樣,我再作決定吧。”
劉公心想,組建一個新的革命團體,豈是小事?大哥既然把這么重要的事交給我來辦,我怎能不立即動手,馬上去辦呢?于是劉公辭別了孫中山,立即找到在眾留學生中有威望、有影響的田桐、陳天華、劉揆一、劉成禺、馬君武等人交換意見,大家都與劉公的看法一致。既然如此,劉公自然很高興,于是很快就把大家的意見向?qū)O中山作了匯報。
孫中山聽了劉公的匯報,說道:“既然大家眾心一致,那我們就積極地行動起來,做好各種準備工作,迎接一個嶄新的統(tǒng)一的革命團體早日誕生吧!”
只因?qū)O中山?jīng)Q定組建一個新的革命團體,有分教:
民國革命綱領(lǐng)定,萬眾一心齊奮進。
怒吼一聲山河動,滿清王朝命歸陰。
欲知孫中山組建一個什么樣的革命團體,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