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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授人以柄

  • 滄海月明
  • 拾紫
  • 3303字
  • 2019-01-08 17:21:20

車子開到半路,忽然被另一輛給攔住了,甄顧本來在閉目養神,車一停,他睜開眼睛看了一下。

他之前的司機因為家里死了老媽,回去奔喪守孝,這個是新換的,是個才二十出頭的小孩,見甄顧看他,登時就心驚了,磕磕巴巴地說他下去看看。

甄顧仰著頭靠在真皮的椅背上,半瞇著眼睛,他看他小跑著過去,講了幾句話,又看他小跑著回來。

程路站到甄顧這頭的車門外,規規矩矩地說:“先生,對方說是您的朋友,看見您的車,所以才叫他的司機攔了。”

“朋友?”甄顧直起身子,看了一眼斜著停在他們前頭的小汽車。

程路點點頭,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甄顧,“我聽口音,像是日本人。”

甄顧早年確實在日本留學過兩年,后來因為同了一個也在日本留學的英國姑娘談了戀愛,等到人家回國的時候,他又跟著去了英國。

那時候年紀輕,過去了沒多久,兩個人就因為矛盾分手了。后來他往家里發電報,還在世的甄老爺讓他既來之則安之,在英國長長見識也是好的,就又給他匯了筆錢,一是作為生活費,二則是在近學校的學費。

他認識幾個日本人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按理說,對方既然攔住他了,那么就應當先下車來相見,可那人就坐在車子里不動,甄顧一時間也確定不了對方具體是哪一位。

他確實可以先下車,但程路說聽著像個日本人,他就又不愿意下車了。

他在日本那兩年,沒少受氣,如今在鷺州,他就不愿意去做那個先示好的了。

對方大約見他沒有動作,有些按捺不住,從汽車后座的窗戶口探出頭來,對著甄顧這邊擺了擺手。

甄顧覺得看他面生,并不記得自己在日本有認識過這樣一位,“去問問什么事情。”

讓司機跑兩趟并不是什么問題,反正,甄顧是不打算下車的。他在日本見的日本人多了,在鷺州也用不著稀奇。

他們之間仿佛變成了一場游戲,一場,誰先下車誰先輸的游戲。

兩輛車子一前一后停在路中間,將本就不寬的路給堵了大半,行人都小心翼翼地,生怕自己蹭到車,畢竟,賠不起。

程路又顛顛跑回來了,說是那日本人想同他交個朋友,甄顧掏出掛在西裝馬甲上的懷表,看了一眼,“把辦公室的電話告訴他,就說我現在有事。”

北井明的中文不大好,只能聽懂一些很日常的,譬如“吃飯”、“睡覺”、“酒”之類的,程路又聽不懂日語,于是兩個人只能借由北井明帶的女翻譯,來來回回地講話。

程路將辦公室的電話號碼說了,又將甄顧今日有事給講了,女翻譯同北井明說完,他的臉色僵了一下,看樣子是不大高興,但程路也聽不懂他說什么。

女翻譯講給程路的話倒還挺客氣,言下之意,現在不行也沒有關系,今晚也好,反正北井明先生現在今天結束之前,認識甄顧。

程路人不笨,將女翻譯的話和北井明的神情語氣一結合,就知道他肯定沒說什么好話,女翻譯給潤色了。

他又回到甄顧面前,將自己的所聽所想講了一遍,看不出甄顧情緒上有什么變化,還是一副淡淡的,深不可測的樣子。

其實,不用程路說,甄顧也能猜測到這位北井先生此刻大約并不高興,日本人一向自以為是,覺得自己的民族是個優秀的民族,愿意同別人結交,別人當感恩戴德。

所以,他沒有配合北井的預想,想必那頭應該是不高興了。

不過無所謂的,這是在鷺州,可不是區區一個日本人掌管的天下。他在這里也不是沒動過這些東洋倭,沒什么好顧忌的。

甄顧動了下手指,示意程路上車,程路乖乖地坐回了駕駛位,然后回頭看他。

“撞。”甄顧停頓了一下,又提醒程路,“別把我們的車弄壞了,畢竟你還得送我去萬春里”

程路心想,這份工作也真是刺激,居然還有他能撞東洋人的一天,于是他發動了汽車,思考了一下踩油門的力度,腳下一使勁,車子就緩緩地往前開,將那個斜插在他們面前的小汽車,橫著推到了一邊。

車里的司機、女翻譯和北井明都懵了,驚的哇哇亂叫。

等到程路覺得他們的車可以過去了,就不在頂著北井明的車子,而是掛了倒車檔,往后讓了讓,就在北井明一行人都還在驚嚇中沒有回過神的時候,從他們面前,瀟灑地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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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春里”并不是真的叫萬春里,它其實只是兩條住了很多洋人的街道統稱。最開始的時候,大家都還住的老老實實,后來也不曉得是誰先做起了皮肉生意,漸漸的,那些干干凈凈的人家,也就搬走了。

這兩條街上一家接一家,都做起了皮肉生意。從東洋妞到西洋妞,偶有一兩家南洋的,各國春色爭艷,當地人就叫這里做“萬春里”了。

本來甄顧今日并沒有想去萬春里,他被白秀珍明著逼婚心里面不大痛快,從廖家出來的時候,只是想去沈明蘭那處,可忽然跑出個攔路的東洋倭,他才改了主意要來萬春里。

這附近的房子是鷺州老式的院子,同沈明蘭那處院子基本格局差不多,但并沒有能追溯到明朝的歷史,都是這幾年新建的,洋人到了鷺州覺得新奇,倒也愿意住。

程路是第一次來這里,他一是因為年紀輕,二也是自己并不能消費的起,也就不過來討人嫌。

他按照甄顧的指示,將車子停在一個門口掛了白色提燈的院門前,看到白色的燈籠,還以為這家有什么喪事。

“先生,還是不要去了吧,晦氣。”

甄顧倒也好耐心,他下了車子,站在門口,“日本人同我們風俗不同,并不是死了人,白色,是圣潔的象征。”

程路“噗嗤”笑出聲來,“就著……還圣潔呢?”

甄顧聽了他的話,嘴角微微一勾,“正是因為‘圣潔’,所以才會用來被玷污,也未可知。”

程路將這話在在心里面回味了一下,才明白過來甄顧是在說什么,他嘿嘿笑了兩聲,跟在甄顧身后就進院了。

美加子四十出頭的年紀,是這里的媽媽桑,見甄顧來了,立刻趿這木屐,噠噠噠地跑了過來。

她穿了一身長袍馬褂的男裝,搭著頭上的“勝山髻”與腳下的木屐,別說多怪異了。但她自己仿佛不知,一張白白面孔,笑的異常熱情。

“阿啦,甄桑,お久しぶりです,お元気で御出ででしょう?”

她記得甄顧是在日本居住過兩年的,所以才用日文問候他,但甄顧才遇到過一個攔路的討厭日本人,并不想說日語的樣子。

“春子呢?”

春子是美加子的第三個“女兒”,以三味線見長,甄顧存了帶著程路見世面的心思,并沒讓他等在車里,于是春子懷抱著三味線進屋的時候,程路尷尬又拘謹地,坐直了身子。

日本的女性,多是柔順的,又由于人口不繁的問題,女子并沒有固執的守身觀念。她們無需纏足,也不必深居,整日里操勞工作,行動和男子差異不多,故而在體態上豐滿碩美,沒有臨風弱柳一般,守似黃花的病貌。

春子的皮膚細白如瓷,滑膩通明,沒見過市面的程路,不動聲色地往桌子邊又坐了坐,已遮擋自己的尷尬之所在。

這時候的甄顧到仿佛是個局外人,他嘴角含笑,冷眼旁觀著程路流連在春子雪白脖頸處的目光。

春子才來鷺州兩年多,聽可以猜個七七八八,講是完全不會的,所以不論甄顧和程路說什么,她大都點頭微笑。

下酒菜被人陸陸續續地端進來,一小碟一小碟的擺滿了矮長桌,程路在心默默數了一下,足有三十多碟。

“你今年多大了?”

程路剛夾起一塊雞蛋卷似得東西,忽然聽見甄顧問話,又匆忙放下了筷子,“今年整二十。”

甄顧點點頭,“你覺得日本人怎么樣?”

程路分不清楚他問的是之前攔路那個,還是正在彈琴的春子,猶豫著不好回答。

甄顧見他不說話,又問,“你覺得大小姐怎么樣?”

“……?”他一個司機,哪有他評論家主人的資格呢?

程路開車是跟舅舅學的,舅舅也在一個大戶人家里開車,介紹他來給甄顧工作,千叮嚀萬囑咐,多做事,少說話,手腳干凈,嘴巴嚴實,才是長久之道。

甄顧見他不敢回答,覺得無趣,對著春子招了招手,春子停下手里的動作,將三味線放到榻榻米上,小步小步地走到甄顧身邊,緊挨著他跪下了。

程路聽著甄顧同她講了幾句日本話,那個叫春子的姑娘嬌嗔著用手溫柔地打了甄顧一下,然后媚眼看向程路,他也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么。

他學都沒上過,除了自己的名字,漢字都不會寫幾個,日本話就更聽不懂了。

于是他眼睜睜地看著春子跪行到他身邊,先是給他倒了一杯酒,他以為是給他喝的,結果……嘩啦啦地倒在了他的身上。

他慌亂地用手擦,不小心碰到了春子的手,整個人就紅成熟蝦子一般,僵住不動了。

春子笑盈盈地看了一眼甄顧,得到首肯后站起身來,又拉著程路也站起身,往屋子里一處推拉門走去,程路被她連拉帶推的“趕”近了屋子,春子回過身將門又關好。

這期間甄顧自斟自飲,倒也頗為自得。他聽著隔壁一門之隔先是傳來程路的驚呼,然后他驚慌地喊著“不要不要”,那聲音都抖了。

他當然不是來帶程路長見識的,比起人心,他更相信實實在在,抓得住的把柄。一個整日跟在他身邊的新人,總得讓他有安心的地方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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