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顏又厚矣
- 解語歌:宿命緣劫,浮生何歸
- 流瑩離
- 4026字
- 2018-11-03 17:43:28
看著不遠處那對小夫妻手牽手,溫溺寵愛,又相繼在別的攤子前買了東西,玲瓏只覺心中被某種東西給嚴重打擊了。
于是,她便又丟下南宮祤,默默的跟在了那夫妻身后。
直至到一僻靜的水邊,玲瓏躲在樹叢后邊,看著那對羨煞眾人的男女你儂我儂打情罵俏,光天化日之下,竟還在無人處情不自禁如此相擁撩吻,惹得玲瓏心中再次有些堵塞。
若此生能得此一人,心滿意足。
她又嘆了氣。
“你這偷窺的癖好,何時改一改?!?
身后響起了半截涼涼的音色。
“半斤八兩,彼此彼此?!彼桓驶氐馈?
他道,“是不是很好看?”
她回,“好看啊。”
他心中再憋了口氣,想到自己已經把輕浮,毫無廉恥,厚顏無恥,不知羞恥等字都用遍了,也沒見她放心上,這回,又擇了另一個,“登徒子此稱,也適合女子,特別是你?!?
她對他笑意盈盈,“謝趙公子夸贊,登徒女此稱我已收下,若以后我偷窺再此種事情,趙公子若恰好又在我身邊,請趙公子莫要言語叨擾,一定要閉嘴,靜作觀賞即可?!?
“……”他內心洶涌波濤,再念了幾字,“巧舌如簧,顏又厚矣?!?
她明白,最近臉面又厚了些。
不遠處,那對男女已經膩歪完畢,甜容蜜意,早早離去。
玲瓏不再躲著,現了身,感慨道,“看看別人夫君,要什么給什么,寵的跟寶貝似的,再看我夫君,一不給飯,二不給錢,三不高興還賞頓板子,輕言譏諷是家常便飯,動輒就試探懷疑,冷不防就給我甩臉擺身份……”數落一番,略微嫌棄的瞟了一眼他,“罷了,一提就很心酸?!?
“你很不滿意我。”
“不錯?!?
他淡定,“那你是想我也給你買個花草盆栽,滿足你所有的要求,遷就你所有的無理取鬧,對你關懷備至,細心照顧,甜言蜜語,寵溺呵護,連明日要吃什么做什么都一一給你定好,眼中只有你一個女子,再容不下別人,最后情至深處還得在偏僻處相擁而吻?!?
玲瓏嘖嘖一聲,知道得如此清楚,看來他也偷窺了一路。
“我若說想,依趙兄你這毒舌的脾性,定會譏諷冷笑說,關玲瓏,你未免太輕浮意淫,簡直是白日做夢,異想天開?!彼従復nD,“是以,即便我想,那也不是你。”
他語氣頗輕,“你們這些女子,有空胡思亂想天馬行空,倒不如自己長點本事,何必要日日等著別人給予,自己若活的逍遙自在,豈不更好?!?
“趙兄此言頗合我意,女子當自強。”玲瓏提氣道,“不過,人要有追求,一個人逍遙自在未免孤獨,成雙成對才是好。如若既有本事,又能讓別人寵溺,那才更好?!?
他不認同道,“方才那女子溫柔賢淑,蕙質蘭心,心思伶俐,知道給夫君面子,適當退步,更懂如何與夫君兩相心悅而不生嫌隙,而你,盛氣凌人,張牙舞爪,咄咄逼人,次次與我爭鋒相對,話不投機,你還想我寵你?”
“他們情意綿綿溫情脈脈,我與你則是格格不入步步相逼,說句老實話,你的恩寵,我也并不在乎,再說天下男子萬千,我決定,如今趁著在宮外自由,有美男子就得多看一看,青樓多去逛一逛,等那花忍大俠不再偷偷跟著我,我便溜的遠遠的,再不回宮受你的氣?!?
他眼眸輕勾,朝她靠近了一步。
玲瓏下意識退了往后一步,等等,他這眼神,不對勁啊。
殺氣濃厚。
他好笑道,“你退什么?”
廢話,你這狡黠的笑容,她不退,等著被宰割啊。
“管家喊我回家用飯,下次見!”
她想跑,但沒跑成。
被硬拽了回來。
他言語陰涼,“在宮外數日,你好像忘了自己是誰。”
玲瓏賠了笑臉,“趙公子,以后你我談話還是去天下說比較好,不然言語犀利,一激動,又拉拉扯扯的,影響王都長街的風氣?!?
“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記得。”
“你是誰?”
玲瓏順從道,“王上,在他人面前,臣妾會給足王上面子,若只有你我私下倆人,有話好說,莫激動?!?
“你倒還知道我是王上。”他挑目一橫,“你若是想回宮,我隨時可以成全你?!?
又開始甩臉擺譜。
又開始居高臨上。
口上說著無尊卑嫡庶很有意思,關鍵時刻,還是身份壓制最管用,管你愿不愿意,不順從就是藐視。
若他不是君王,敢如此威脅她,她肯定已暴跳如雷,痛揍他一頓。
但……
“臣妾言語不當,臣妾知錯,臣妾蒙王上寵愛,臣妾日日夜夜感恩戴德,臣妾絲毫沒有受委屈受氣?!?
哼,現下又在受委屈受氣。
當她演戲說違心話容易嗎?
早說這做君王的人,就是不太好惹,一兩句不對頭,惹來殺身之禍都是日常一事。
不過,玲瓏決定收斂一下自己,畢竟她還是瞧的出來,夏王對她頗是縱任,待她也不薄,基本的吃穿用度,他給予到位,她也不愁,與他說話毫無尊稱,他也從未說過什么,偶爾戲耍一下,他頂多也就大爺脾氣,口若毒舌。
以上這些若擱在別的君王手中,她身首異處不知多少次,如此,她也有明知他縱任,還故意放肆的嫌疑。
她也一度疑惑,為何他獨獨要對她這樣特別,論美貌,王后惠妃那也是傾城佳人,論才氣,王后琴棋書畫樣樣捏來,論才藝,惠妃也是每日勤于練舞只求盛寵。
她關玲瓏有何?相貌平平,痞里痞氣,目無尊卑,玩世不恭,還整日惹他炸毛,時不時作弄他,沒有互懟已是感恩戴德,她哪一點出挑?
——他到底,是為何呢?
小豆米行。
她提出開張三日惠利,薛老叔便說怕忙活不過來,給她推薦一位跑腿伙計,那小伙子方從鄉下過來謀生,見他露宿街頭挺可憐的,方巧又與薛叔同姓,又添了幾分不忍,再說那小伙子力氣也不錯。
她點頭應允,先見一見人品長相如何,若是可以,留下也未嘗不可。
薛老叔便趕緊朝后頭倉庫道,“小成,快出來見過姑娘?!?
片刻,她便見一個粗衣少年從倉庫竄出來。
粗衣少年先看薛叔,再是看她。
這一眼,他頓了許久。
玲瓏見他,覺得這年輕小伙子精壯無比,長相可以,鋪子里有一個年輕人養養眼也很不錯,正和她意。
粗衣少年看了她許久,生澀的喚了她一句,“關姑娘好?!?
玲瓏道,“你叫薛小成?”
點頭。
“打算在王都謀生?”
再點頭。
“那你在我這兒,打算做臨時伙計,還是長駐伙計?”
他說了句話,“你是讓我選?”
“當然?!?
“這有什么不一樣?”
“區別大了?!绷岘嚨?,“會認字嗎?”
他再點頭,“會一點?!?
玲瓏從柜臺抽出一本書,遞給他,“把書給我頌一遍。”
他有點懵,但還是照做。
這是一本商書奇談,包含眾多人名地名,從頭到尾,他一字不漏頌完。
玲瓏拍了拍他肩膀,“小成,人有時不一定要太謙虛,偶爾狂一下也是可以的,會認字又不是羞恥的事,會寫字嗎?”
他看了眼她搭肩上的手,點頭,“會?!?
“會寫字認字,不錯。我跟你說,你若只是臨時幫工,我不會教你任何事情,你也只需做你本分,我會再去聘用別人,你若是長駐,那你便是我的人,我也省了力氣再去找人,很多事情,薛叔不便,那我得教你?!绷岘囀栈厥?,道,“這樣,我先有事,等會回來,等你忙完,想明白再告訴我。”
說罷,她離了小鋪。
薛小成仍舊看著門外。
薛老叔笑意盈盈道,“人都走遠了,還看呢,咱們的大掌柜是長的漂亮,但小伙子,即便心動也別妄想。”
薛小成沒理薛叔,轉眼去了后頭倉庫。
搬糧入庫后,玲瓏掐著時間入店鋪,薛小成再次來到她面前,道,“我愿意跟著關姑娘?!?
她點頭,“那行,你過來,我教你些事情?!?
薛小成便入了柜臺后,玲瓏拿出一疊賬本,拿了一本給他,他翻了翻,是空白的,“關姑娘,記賬不是薛叔做的嗎?”
“是啊,但我要你記的,是帳非帳?!彼奄~本攤開,提筆,一行開頭,從左至右,依次寫入,拿給他看。
他念道,“姓氏,年紀,性別,貨物類別,數量,人口,日期,住處……這么多。平常記賬只會記數量與日期和類別,再且,關姑娘的米行規模不大,一般情況不會有大客來訪,來買米的人都只是零散客人,記錄這些做什么?”
玲瓏先投去詫異的目光,再道,“別小看零散小戶,他們也是立足之本,像那種酒樓客棧大宅府邸需求很大的大單子,我們是碰不到,暫時呢,只能先從底層抓起,打好口碑,日后才好拓展。”
他點點頭,“但若買貨的人不愿告知這些,那又如何記?”
“咱們可以贈優惠,比如新客人,愿意來登記入冊的,再贈一小壺油鹽醋,一小壺油鹽醋雖然薄利,但可以買他們的一切信息?!?
“但這樣,你不虧錢嗎?”
“小子,暫時的虧不要心疼,把目光放長遠些,這小小的虧,是日后大大的福氣?!绷岘嚴^續道,“往后,我還會辦一個七惠。”
她在空白紙上寫下。
“七惠?”
“咱們開鋪是初七,以后每月初七,一律九七出售。”玲瓏道,“如此策劃,一來,做米行的人太多,想要競爭,就要做的比別人有特色,一提起這個名字便會讓人記住,從而形成一種記號。二來,做生意不可或缺的是人,小恩小惠當是吸引人過來,有人才有買賣。三來,米行價格由官府控制,咱們價格波動不大,與別家也就一兩文差價,但有些買米的人呢,特別是零散小戶,對這一兩文的差價卻是很在意。咱們先用一個月試試成果,這一階段,咱們主打留客。”
一日后,小豆米行正式開張。
玲瓏自然要去一趟,剪了個紅帶,其余都是薛老叔忙活,剛開張便惠利三日,九五優惠,對外還稱小豆米行是夏王親手提筆書寫的,望多多捧場,當然眾人對此大多不信,只圖個熱鬧。
早在開張前兩日,她便著人在這片城區各處散布新鋪開張的消息,來的人頗多,熱鬧捧場,畢竟糧食可儲,有便宜的賣誰家都會來湊個熱鬧。
薛叔在另一邊結賬,薛小成在贈惠區旁邊記錄,薛小成方開始并不習慣,好不容易來一個,一問到對方年紀,對方差點甩臉走人,還有特意調戲他的,反復在說你猜,也或者故意虛報就不告訴他的,玲瓏在后面想笑不能笑,幫他幾番圓場之后,提點他,“不要輕易問人年齡,特別是上了年紀的女人,她們見到你如此好看,會如狼似虎?!?
后來,年紀那一欄,他再也不問,都是他自己看著猜多大,然后寫入。
十日后,落夜,薛叔整理好這十日的總賬本,便先行回家,留下玲瓏挑燈看著賬目,這十日除了開張三日,其余都很平常,薛小成也把這幾日的登記冊遞給她,在她旁邊坐下。
他道,“這登記冊薛叔也可以做,你為何要讓我記?”
“過幾日你便會知道了?!绷岘嚳戳怂谎鄣?,“這么晚,怎還不回家。”
“我住這兒?!?
她似乎不確定,“這兒?倉庫?”
他點點頭,“沒地方去,留在這兒,還能看鋪子,還有趕老鼠。”
“難怪每次我回去,都見你還待著。”玲瓏看著他道,“無家可歸不應該與我說嗎?”
“這是我私事,為何要與你說?”
“你好歹為我做事,是我養著的人,若你的衣食住行我無法負責,那如何指望你盡心盡力為我做事?!彼?,“如若你不嫌棄,可以隨我入關宅,一間小房我是供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