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再探禁地
- 解語歌:宿命緣劫,浮生何歸
- 流瑩離
- 3751字
- 2018-10-17 23:40:55
對于臺上的激昂,南宮祤深思了許久,忽然問她,“你如何認為這無君之說?”
玲瓏正咬著點心,說出自己的見解,“我欣賞他的無尊卑嫡庶,其他的,不敢茍同,從古至今,君王國主的出現是必然,他卻提倡把這些打回原形,豈非是妄想。”
“你想想,古往那些無君的國家真的平安富樂嗎?國若無君,則無法令,無規矩,人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毫無約束,時間一久,還是會有弊端,若有人欲望膨脹,便會有恃強凌弱,有爭奪,殺人放火都無人去管,那時豈不是更亂套。”
“何況,即便無君,還有貧富之差,人性善惡難分,一旦有矛盾有差距,必然劃分階層等級,想要平等,何其艱難。無君說,則更是實屬無稽之談。”
南宮祤有些欣賞她的言語,便道,“那你是不認同無君說,主張有君王統治?”
“不。”玲瓏朝他笑,“我主張,君無權。”
他興趣被挑起,“如何說?”
“那人反對君王,其一,是因君王有權,所有人都得服從順從,生殺予奪,全在君王一念之間,所以人人都想去做這主宰者,嘗一把至高無上的滋味,為此爭的頭破血流。”
“其二,古來君王之爭,必有社稷動蕩,被剝削壓榨的是國家子民。”
“其三,君王要統治子民,必然要有軍,要有官,君王要養官養軍,銀子糧食,能從何處來?還是子民來負擔,才有徭役賦稅。”
“其四,既有官,那官與民之間,大大小小的矛盾,可是個千古難題,民斗不過官,受苦受痛的還是子民。所以,民有怨,自己掏錢掏命的養著別人,別人以上層的姿態凌虐剝削,還不拿他當人,能不反抗嗎?臺上那位仁兄想來是個寒門學士,無錢捐官,受盡了世間刁難屈辱,只能在此痛吼發泄,提出這荒謬的無君說。”
玲瓏擠擠嗓子,“但在我看來,這萬惡的根源,并非世上存在君王制度,而是君有權,官有權,民卻無權。若有一日,權在民手中,那才真是太平安樂。”
“那如何做到權在民手中?”南宮祤繼續問。
玲瓏輕輕撇向他,道,“當局者迷,等哪日夏王舍得放下君王之尊,做個簡簡單單的民,他便會知道了。”
后面有人笑,“自古君王誰肯放權于民,權力是君王的命,誰會把自己的命丟了,恨不得把權狠狠拽在手中,日日夜夜的守著,怕被人奪去。不過,姑娘一席話,真是令小生如沐春風。”
玲瓏聽得言語,驚了驚,果然這扮男裝很失敗。遂瞟了眼南宮祤,看吧,哪怕不露正臉,也被人認了出來。
玲瓏想認識認識后頭這位仁兄,于是,回了回頭,這下,她更驚,“……小白?”
后頭仁兄看了看自己的一身儒雅白衣,看了玲瓏許久,含著笑意道,“小生這裝束是挺白的。”
玲瓏起身,繞過位子,行至他跟前,看他好幾眼,“仁兄不會姓白吧?”
“小生江懷彥。”
“在哪處高就?”
“高就談不上,正在京府書院借讀。”
“不錯啊,小白。”玲瓏投去贊賞的目光,京府是王都第一書院,雖說有錢能使鬼推磨,但這京府偏是錢推不動的,能通過那些老夫子的面考,必然有些真才實學,一出來朝中六部都是搶人要的。
“姑娘高看,不知姑娘是哪家千金?為何伴男裝入這天下說?”
“小女子關玲瓏。總覺得,小白,你很面熟啊。”
“這天下說京府學子眾多,姑娘許是看花了眼。”江懷彥笑笑,“小生突然記起家中還有其他事,無法陪姑娘嘮嗑,得先行一步。”
嗯,狡辯。
玲瓏也懶得拆穿,放他一回,便應承道,“那許是看花眼了,小白,有空下回約。”
江懷彥瞟了眼她旁側那坐著的男子,那男子陰側的臉色他已閱入眼底,便也應了,“好,若有緣再遇,小生愿與姑娘喝酒暢談,告辭。”
說著,轉身離了天下說。
玲瓏坐回位子,不經意瞟了南宮祤一眼,卻見他面色極差,突然起了身,道,“回宮吧。”
這么快?不是才坐下嗎?
她興趣才剛剛被激起好不好。
玲瓏只得輕應,“哦。”
路上,玲瓏一直在琢磨南宮祤這臉色,不與她說半句話,惹得她十分的不解,不過是當著他面和美男子有約,他怎的就給她擺臉色了。
哼,小氣。
玲瓏又回了自己的寧惜宮,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一箭的傷已愈合,她方入宮便故意惹禍,本該禁足,卻因變故在流華殿待了一個月,不知宮里頭又謠傳了什么樣。
妖魅復寵?
大概是這么說的。
還好南宮祤對朝政之事很上心,不然妖媚復寵外加禍亂朝政……這鍋,她并不想背。
再如,她剛回宮,王后傳旨召見。
華清宮。
婢子領著玲瓏入了王后居所,左右不見其他侍奉宮人,而王后一人在院落里撫琴,玲瓏靜靜站立,聽了許久,琴聲很好聽,只是她不懂琴,想恭維都不知該找什么詞。
琴停,指尖觸立于琴弦之上。
王后抬頭,對引玲瓏來的宮婢道,“你下去吧。”
婢子退去,王后再道,“明妃不必站著,請坐吧,本宮今日頗有興致,不如,再給明妃彈一曲。”
這又是哪一出?
玲瓏瞟了眼周圍,確定無事,才敢在旁坐下來。
那側,王后琴音起。
果然宮中女子,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都是一絕,尤其王后對于琴的造詣很高,隨便一曲都是手到捏來,讓人贊嘆不絕。但王后給妃嬪彈琴的,這可能是第一個。
對于王后,除了那日在毓秀宮冒犯,令王后一怒要掌嘴,她還打了王后宮婢來著……玲瓏只知,南宮祤為君時,便已立其為后,這后位一坐就是九年,后宮獨其一人,對于他人來說,是尊貴榮耀,是夫妻恩愛,是獨寵,是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
但這夢,在玲瓏和惠妃進宮后,肯定已碎成了渣,想起南宮祤給自己的那句話,想然,她若惹了王后,南宮祤肯定偏袒王后這一方,與王后爭,沒半點優勢,再賞幾十板子她怕自己吃不消。
還是靜觀其變為好。
曲停,余音裊裊。
王后開了口,“今日你倒是安分了。”
玲瓏心想,既然宮中說她復寵,日后少不得要與王后一干人等打交道,還是好好說話為好,便道,“上次無意冒犯王后……”
“所以,你是故意的?”王后截了她話,嗤冷一聲,“聽棄瑕說,你來時逃了一次,可見,你也并不想入宮。”
玲瓏坦誠,“王后明鑒。”
“喚你來只是告誡你幾句話,日后你若是與惠妃相處不當,記得自己處理干凈些,上次若非章太后非得請本宮主持公道……本宮對你們那些骯臟事不感興趣。”王后看著琴,“你可明白?”
“玲瓏明白。”
“你如此明事理,倒不似一般鄉下女子,可讀過書認過字?”
玲瓏眉目微挑,“略懂皮毛。”
王后抬眸,淡音,“既如此,本宮這兒有一冊佛經,恰逢下月是本宮壽辰,不如明妃手抄兩份,一份送與本宮的婢女,一份送與本宮為禮。”
嗯?
玲瓏以為王后會有多刁難,卻沒想是如此的輕描淡寫,一個月抄兩份佛經,不算過分,估計上次打宮婢的事兒,王后也是記著的,是個有仇必報的主。
“玲瓏遵旨。”
王后道,“本宮還是得勸你兩句,恩寵兩字,在這夏朝王宮,是不存在的,你好自為之。”
玲瓏輕點頭,王后是個明白人。
果然身處王宮九年,看得透徹,所謂得寵復寵,都是一場空。
寧惜宮。
玲瓏捧著那本佛經,不得不感嘆,這王后輕輕松松兩句話,沒有絲毫盛氣凌人,還好心勸誡,連她都不知該挑什么錯去反駁,說實話,惠妃那種心計寫臉上的人并不可怕,怕的是王后。
若非王后自持一身清風高傲,對她和惠妃都是一臉不屑的模樣,估計她也許都得甘拜下風。
一本佛經十天抄完兩份,裝訂成冊,便算完了,為防挑錯,她特意寫慢了些,檢查多遍,終于完成。
玲瓏呼完一口氣,大爽。
放松心情,用完晚膳,決定出去走走,畢竟悶太久她覺得自己會發霉,至于為何選擇夜晚,當然是夜黑風高,做壞事容易。
玲瓏一直在思考一件事,不弄明白不罷休,直到來到王宮禁地,眼看旁側無人,翻墻進入,夜晚禁地確有些瘆人,略過其余偏院,直奔主寢。
看著眼前主寢正門,玲瓏慢慢把手搭上,一推,門開。
門開瞬間,她背后有一抹影子,已經離她越來越近,就在人影要朝她出手時,玲瓏迅速轉身,手腕交鋒過后,玲瓏退至一邊。
上次被打暈是意外,這次,她不吃素。
當然她穿著夜行衣,想這人也無法認出她是誰,看清這人幾眼,手持劍,打扮不像宮里人,穿衣倒頗有俠士韻味,果然禁地有人!
這人,江湖人?
這人武功不錯,她定然是打不過的,玲瓏自然不敢多留,跑是上策,交鋒收回手剎那,她便從自己已算好的路線退去。
而花忍自然不肯輕易放一個夜闖禁地的人離去,連追了她好幾條道,偏在一個院落里,再不見她蹤跡,像消失了一般。
這委實讓花忍受挫,這人從別處消失他不會奇怪,可從這院子消失,他便奇了,這院子里,明明就有……
念頭一起,花忍艱難的轉頭,只見他后頭不遠處,一只大狼狗已經在狠狠的瞪著他,就在狼狗一聲狂叫向他奔來時,花忍一皺眉,連忙飛身上了屋頂。
狼狗只能在底下一陣狂吠。
看著狼狗,花忍更覺得那人消失得太詭異了些,這狼狗平常不近人,對誰都是一副兇狠模樣,難道狼狗沒看見那黑衣人嗎?他追來時,狼狗是不曾叫喚的。
真是奇怪。
那黑衣人……
想起禁地,花忍再度回了去,宮殿無任何異樣,主寢的門已被關上,里頭有輕微移動的腳步聲,想必是里面的人,自己起身關了門,像沒事一樣,又重新睡回了床榻上。
彼時。
玲瓏被那江湖人追的狼狽,好不容易從狗洞里頭鉆出來,對著前面的狼狗摸了摸頭,笑嘻嘻道,“狗兄,多謝救命之恩,明天我定回來,賞你一塊肉。”
狼狗哈著氣,眼神靈靈的看著她。
“我得回去了,乖。”
說完,玲瓏便閃身離去。
回到寧惜宮,玲瓏方換完自己的衣衫,藏好夜行衣,便察覺房外異常,是有人……
房門輕輕推開,又關上,人影一步步走進來,目的明確,她的床榻。
只是,人影撩開珠簾,見到了床榻上這樣一幕——
她睡的安安穩穩,呼吸均勻。
人影走過去,在榻邊坐下,盯了她許久,才伸出指尖,在她脖頸邊試探,卻探不出什么,手掌往下,要去探她此刻心跳。
然而,手才往下移,便被突然的抓住。
床榻之上,玲瓏睜眼,禽著盈盈笑意,是朝著他,軟聲細語,“阿祤,這才幾日不見,你如此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