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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我們一起學貓叫

“底下那個還活著嗎?”

“已經打了興奮劑,估計還能再撐五分鐘。”

五分鐘……

好疼。

全身都疼。

簡一直不知道,他雖然是個婦產科醫生,給人做手術是家常便飯,但他怕流血也怕疼。

更怕死人。

可現在,他和簡都要死了。

果真如他這張破烏鴉嘴說得一樣,死在一起,做一對苦命鴛鴦。

其實他今天是很開心的。

臨走的時候,他看見她手上帶了他給她的黑曜石,還用袖子蓋起來,不讓他看。

她自始至終就沒有扔。

她總是這樣,脾氣壞,也不會說好話,甚至對人好也要擺出一副惡毒嘴臉。

不——

不對!

他不能見她。

相處了這么長時間,約翰已經能夠跟上她那套別扭的思維方式。

她剛剛一定是拼了性命射出那些子彈,只為給他留一線生機。

如果讓她知道她的子彈全部射在了他身上——

不!

她不會知道的。

她不可以知道。

他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那就這樣吧,徹底放棄。

就讓她以為她救了他。

他如今活了三十余年,不短也不算長。

但人生的意義不在于長短,而在于與誰共度。

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意義非凡。

因為每一夜都有光。

每一夜都值得他做出此時此刻、此生此世最勇敢果決的決定。

這很好。

他放棄過很多東西,小時候父母不喜歡吵鬧,他放棄活潑的本性,成了一個安靜的孩子,長大些暗戀一個女孩,被父母發現,不得不放棄繼續在那個學校讀書,等到父母去世,他放棄了自己追求的藝術,聽從爺爺的安排學醫。

他早已習慣了放棄一切,并且以此為借口,渾渾噩噩,把生活弄得一團糟。

還好,遇見了她。

這一次,是他自己替自己做出抉擇。

放棄生命最后的幾分鐘。

為了一個只在雨天哭的女孩。

“遇見打不過的人怎么辦?”

“屏住呼吸,不要動。”

“啊?裝死嗎?”

“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他有一句話藏在心里一直沒說。

“最重要的,是你呀。”

一直禁錮著蕭綏右腳的手掉落在地上,沾滿灰塵。

“老大,這個死了——”

女人神色淡漠,邁開步子:“底下那個不是還活著?抬下去。”

簡趴在地上,渾身是血,茍延殘喘。

對方的狙擊手在剛剛又打了她一槍,但射入她體內的并不是子彈,似乎是興奮劑。

渙散的思維逐漸聚攏。

一雙馬丁靴停在她眼前,她幾乎分不清那雙馬丁靴本身就是紅棕色,亦或者是因為透過淌進她眼睛里的血,給那雙鞋染了一層紅棕色。

她從來沒穿過這樣漂亮的鞋。

在最開始的最開始,她的鞋子多是哥哥姐姐穿剩下的。

第一個穿新鞋的人,是那個傻子的爺爺。

比她大了足足十七歲。

可想而知。

世界上有很多被父母嬌寵長大的女孩兒,可那些女孩兒里從沒有她的名字。

其實她到現在也不明白,明明已經家徒四壁,為什么那個男人和女人還要不停地生孩子,多一個人便多一張嘴吃飯,越生越窮,越窮越生。

她是最小的一個,又是女孩,動輒打罵,是家常便飯,相較于女兒,她更像伺候所有人的仆傭。

后來,她聽很多人說過,女孩要富養,要不然別人給一塊糖就會被騙走。

她跟著約翰——那個藍眼睛的約翰,就是因為他給了她一塊糖。

是美國產的巧克力。

入口不像巧克力,像徹底的糖漿,甜得發膩。

沒有什么正義的殺手從天而降,不過是一個成年白人男性整日酗酒又沒什么錢,太過寂寞,在保護老板的途中隨手撿回個女孩,養大給他當老婆罷了。

但她感激他。

不然的話——她把那天賣菜掙的錢弄丟了,回到家只會被那個被她叫做母親的女人活活打死。

她抱著腿在大雨中哭,那個人頂著亂糟糟的金色頭發,用藍色的眼睛看著她,簡直像個怪物,可他給了她一塊糖。

是怪物也沒關系,她的父母從不會給她買糖。

他比她大了足足十五歲,更像她的父輩,可她的父輩從不會給她買糖。

……

“火鳥么?”

簡又聽到了那個耳麥中的聲音。

軟的,冷的。

她沒死——

“我當年留你一命,兜兜轉轉,沒想到你的命還是我收的。”

簡的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音,身體不停地顫抖。

她記得。

那年圣誕夜的雪下得格外大,打著旋往人臉上撲,很快在他們身上蓋了厚厚一層。

熱血成冰。

她如現在這樣貼在地上,身上壓著約翰冰冷的尸體,在茫茫一片的白中,她隱隱約約看到一雙腳。

穿著樣式差不多黑色的皮靴。

“老大,用不用處理干凈?”

都在這個圈子里,簡當然明白“處理”是什么意思。

難度高些的就弄一些強酸強堿尸骨無存,隨意些的就是一把火直接燒了,最低端的是把尸體換個地方,扔到海里河里或者挖坑埋了。

她屏住呼吸。

雪撲朔朔地下。

那人沒有立刻搭話。

她也許……知道她還活著。

這念頭比雪落到地上的聲音還要清晰。

女人輕嘲道:“你就那么想做免費苦力?”

說罷,她轉身便走,干脆利落。

那一停頓太過微妙。

她果然知道。

如命運輪回,這一次見面,她又是躺在地上,眼前迷蒙一片,只能混混沌沌地看到她的腳。

紅棕色,沿著皮靴外圍縫紉的一圈線非常整齊。

苦苦追尋三年,連她到底長了一張怎樣的臉都不知道——

只能躺在灰塵鮮血和成的泥濘中看著她的腳。

她蹲了下來。

“我把你的同伙拖過來了,你不要睜眼看他最后一眼么?”

她與這個名叫黑桃的女人最近的距離就在現在這一刻。

她躺在地上,馬上會死,對方大發善心地蹲下來,讓她看著她的腳。

原來,她為之獻上生命的,只換來對方漫不經心地驚異一瞥。

云泥之差。

簡艱難地搖了搖頭,她聽那女人淡淡道:“想殺我的人不少,能有榮幸被我記住名字卻不多。”

真傲慢。

簡覺得很奇怪,師父死了,傻子也死了,她也要死了,皆因她而起,可她不恨這個女人,一點也不。

“所以,你中文名叫什么?”

簡。

她就叫簡。

所以她也不必去看那個傻子。

她愛的從不是這個約翰或那個約翰,她愛的僅僅是被人愛的感覺。

雪天,真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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