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別發呆了，快去接貨吧。”尤拉德粗聲粗氣的打斷羅克的思緒。他率先邁步，向碼頭走去。

濃霧中，有三個橘黃色的光點漂浮不遠處，宛如游蕩在泰晤士河上的孤魂。不過羅克知道，那其實是船上掛的煤油燈，作為交接雙方的標識。

“發信號吧。”尤拉德低聲說道。

羅克點點頭，按照之前赫伯特牧師的交代，舉起手中的燈籠，順時針晃了一圈。

但是過了五分鐘，船上卻依然沒有反應。

羅克和尤拉德都皺起了眉頭。后者繼續向碼頭走去，羅克等人也隨即跟上。

隨著距離拉近，羅克的視線終于穿透了濃厚粘稠的霧氣，看到了貨船的輪廓。

這是一艘風帆與蒸汽混合動力的中型貨船，艦艏側舷用白色油漆刷著一行英文：HMS_old_blacksmith。

“沒錯，這就是運貨的老鐵匠號。”羅克說道。

“為什么船上連一個望風接應的人都沒有？”尤拉德不滿的吐了口濃痰，“走吧，去把貨搬到馬車上，盡快把活兒做完。我還想早點鉆進被窩里呢。嘿，昨晚那個俄國娘們可真帶勁，我都有點想她了……”

尤拉德的兩個手下頓時發出男人都懂的笑聲。

哧啦哧啦……

忽然，船上發出一連串急促的古怪聲音，猶如冬夜的冷風，將男人的旖念瞬間吹散。

“那……那是什么聲音？”一個手下聲音顫抖的問道。

“好像是什么尖銳的東西在摩擦甲板。”另一個手下戰戰兢兢的吞了口唾沫，“可能是……爪子。”

羅克和尤拉德面面相覷，神色都開始凝重起來。

他們都是超凡者，對這種突發的奇怪現象，有遠勝常人的警惕心。

“把蘇西拿給我。”尤拉德伸出一只手。

他身后的屬下立即慌慌張張將背后包裹著黑布的物體解下，遞給尤拉德。

壯漢扯下黑布以后，羅克發現那把武器，是一柄造型扭曲的長劍。劍刃弧度復雜怪異，仿佛瘋狂藝術家嗑藥后創作出來的抽象作品，劍柄更是由一雙緊握的人類雙手制成。羅克甚至看到，有一張長發遮掩的女人臉龐，在劍身上不斷游走。

尤拉德拿起長劍，渾身一陣哆嗦，仿佛被某種不明力量侵入身體。他眼中閃過一道綠芒，低聲說道：“船里有古怪，我們分頭探索，發現異狀，立即出聲示警。”

“在這種明眼一看就有危險的地方，偏偏要分頭行動，簡直就是恐怖片里最常見的作死套路。”

羅克默默吐槽一句，不過并沒有出聲反對。

他是一名超凡者，不是手無寸鐵的普通人。即便遇到了什么危險，也不至于除了尖叫逃跑，就什么都做不到。

更何況，比起這艘貨船，羅克覺得手持古怪長劍，整個人氣場都被亮綠色浸染的尤拉德，還要更危險一些。

羅克負責搜索船尾，尤拉德負責船首，而兩個尤拉德的手下，則從船中部進入船艙。

風帆動力船只的布局，船尾往往是居住條件最好的區域，船長室和貴賓客房都在這里。

羅克來到一扇氣派的木門前，伸手一推，卻紋絲不動，里面似乎被什么東西堵住了。

他用靈視查看一番，確認沒有異樣，隨后運起巴頓術，凝聚著生命能量拳頭猛然揮出，將門鎖轟開。

“門不但被鎖死，而且后面還堵上了桌椅和柜子。是什么東西，讓里面的人如臨大敵？”

羅克一邊清除門邊的障礙，一邊思索。

清空一條道路以后，他走進房間。

一副巨大的世界地圖掛在墻上，房間中央布置著一張書桌。書桌上平攤著一張海圖，上面零散擺放著羅盤、圓規、六分儀等航海工具。

毫無疑問，這里就是船長室了。不過羅克沒有看到一個人影。

他走到書桌后面，看到一柄燧發手槍掉在地板上。雖然柯爾特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經發明了左輪手槍，但是燧發手槍依然被大量使用。

不過很顯然，這種落后的武器無法幫助其主人。羅克在燧發手槍旁邊看到了一道血跡，一直延伸到左側墻上一扇被打碎的窗戶。

“船長先生雖然堵住了大門，但是兇手卻破窗而入，將其殺死，然而拖拽著尸體原路逃離……”即便沒有做偵探的天賦，這種簡單的事情羅克還是能夠推測出來。

他走到被打破的窗戶邊，向外看去，發現船殼上有一溜深刻的劃痕。

“看來兇手的攀爬能力相當出色，而且擁有尖銳的爪子，恐怕不是人類。”羅克摸了摸口袋，兩枚安靜躺在里面的靈數符文，給他帶來了些許安定感。

他返回書桌旁，找到了船長未寫完的日記。

“1851年4月17日。經歷漫長的航行，老鐵匠號終于要完成橫跨大西洋的航行了。今天在亞速爾群島加了煤以后，最多還有七天，就能抵達倫敦。再見了，說葡萄牙語的蠢貨們！再見了，亞馬遜叢林的野人們！我要在鐵錨酒吧喝個痛快。他們的威士忌是全倫敦最棒的！”

“1851年4月19日。已經到了航程末段，但我手下那幫豬玀卻總不讓我省心。二號貨倉里有一個屬于深藍遠洋漁業公司的黑色木箱子沒固定好，結果在昨晚的風暴中被摔壞了。箱子里只剩下一灘惡心的東西，像是上百個破裂的巨大魚卵。天知道這是什么，但愿貨主不要讓我賠太多錢。”

“1851年4月20日。輪機長埃倫和三名水手病倒了。埃倫的身體壯得像頭牛，他居然能得病，這簡直是能上《泰晤士報》的大新聞。船醫說他們感染了風寒，也許吧。”

“1851年4月21日。生病的三人身上，都長出了一個黑紅色的膿包。膿包有蜜瓜那么大，不斷跳動著，猶如活物，我甚至看到里面有東西在抽動！船醫也束手無策了。他根本不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只能每天用鴉片緩解病人的痛苦。”

“1851年4月22日。埃倫死了，尸體上的膿包炸裂，差點將負責解剖的船醫嚇瘋。我第一次見識到如此可怕的疾病。船醫說這很有可能是一種在亞馬遜叢林里感染的新型寄生蟲。我立即命令全船進行了一次消毒，但愿這管用。該死的，靠岸以后衛生局肯定會給我找一大堆麻煩……”

“1851年4月23日。埃倫和其他死者的尸體都失蹤了！還有七名水手也生了病，他們都有相同的遭遇，在生病前被什么東西叮咬過……七圣靈在上，難道我的船上混入了魔鬼？”

“1851年4月26日。船快靠岸了，我必須堅持下去。只要堵住大門，它們就闖不進來……”

到最后，日記上的筆跡愈發凌亂，無法辨認。不過羅克已經大致了解了來龍去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