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牛逼的人陳望中都會抱著由衷的尊重和敬佩，這是這些人用自己的努力換來的。

作為一個局外人的陳望中，在曹美鳳介紹著“讀書改變命運”這條路最成功實踐者錢海洋的彪悍人生的時候，陳望中既沒有錢海洋這個當事人預料的那樣，驚訝之后無數的贊嘆，也沒有曹美鳳擔憂的那樣，兩個同樣優秀的男人劍拔弩張的畫面。

她看到了一個八風不動的陳望中，他只是象征性的笑了笑：“錢先生還真是不得不讓人側目。”

老實說，錢海洋這個當年三秦大地的高考狀元，聽到這話自然有種很不爽的本能反應。此人是誰？一個高考落榜，靠著時代發展的狗屎運有了今天的成就，在象牙塔里完美畢業，走向社會的錢海洋，或許是骨子里的狂傲，也可能是讀書人天生的“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清高孤傲，向來看不起這種在他眼中稱為暴發戶的一群人，言談舉止從一開始就有點高高在上。

金錢可以裝點一個人肉體，讓別人看起來足以光芒四射，可那蒼白靈魂空洞無物，是多少錢都無法解決的。

錢海洋見過太多這類型的人，有錢有地位，卻沒有硬通貨，只好附庸風雅拼命鉆營想要擠進別人的圈子，在另一群人眼中也不過是徒勞的笑料罷了。

更要命的是偏偏是這么一個社會邊緣的人物，竟然取得了超乎預料的成功，甚至比他秦海洋奮斗了十年寒窗，付出了無數心血之后獲得的成功還要耀眼奪目。

錢海洋想不明白，甚至付出和得到成正比這個這個曾經堅信不疑的真理，也開始出現動搖。

他今天故意過來打招呼，一來見識一下這個短時間內名揚西北的家伙到底有多少三頭六臂，二者也是心里的不滿需要一個合理的發泄口。當然以錢海洋的經驗和為人處世，當然不會和一幫愣頭青一樣，當場和陳望中擼袖子干一架。有時候罵人可以不帶臟字，殺人也未必需要用刀。

“陳總，你這就有點虛偽了，你十九歲就有今天的成功，我自愧不如，你繼續這么謙虛下去那就是在嘲諷我了。”并不憤世嫉俗，但同樣草根逆襲，寒門貴子的秦海洋，各種二代他嗤之以鼻，這種靠著運氣不勞而獲的投機客，秦海洋必然不會有好臉色。

曹美鳳這個商場的老人，早已經嗅出了氣氛的不對勁，但她什么都沒做，陳望中這個年輕人是時候在這樣的場合鍛煉一下自己，對以后是有好處的。

沒有理會曹美鳳的一片好心，陳望中罕見的將理智拋諸腦后：“錢先生怎么會這么想呢？你當年的高考狀元，名牌大學畢業，多少人心中的佼佼者。多年奮斗有了如今的成績，我哪敢嘲諷你。”

“陳總，這話就不地道了，看過你的采訪，你的那些話里多多少少都對我們這些上過大學，進入名校的人抱有怨念。現在又恭維我名校出身，這就有點兩面三刀了。其實這很正常，上不了大學，自然心有怨氣。一兩年之后，你成功翻身農奴把歌唱，飛上天空成了鳳凰，自然要用你的成功回頭去鄙視一下那些上了名校，卻不如你成功的那些人。”或許是多年書生意氣的緣故，大企業的磨礪也沒有讓這個曾經名震三秦大地的高考狀元，喪失哪怕一點作為一個所有人眼中完美的讀書人，在千萬人的獨木橋上走向成功的驕傲。

陳望中豈不知道不管在哪個年代，有錢的看不起乞丐，有勢的看不起孑然一身的愣頭青。讀書人看不起那些下里巴人的大老粗，玩藝術的則是鄙視一天到晚只有吃喝拉撒的俗人。錢海洋這個將讀書這種大眾通行意義上的“正路”走向極致的人，面對他這個幾乎沒上過大學，不學無術的家伙，沒有優越感估計就是這家伙讀書讀傻了。

“錢先生的意思是，讀書的天生就高人一等嗎？沒有上學，取得了成功也是你們眼中的邪門歪道嗎？”

錢海洋還沉浸在作為一個成功的讀書人從不缺少的優越感中，壓根沒有發現，他走進了一個自己撲上去的圈套。更沒有注意，陳望中那云淡風輕的表情背后下意識的震驚，也就更沒有發現陳望中單刀直入的邏輯陷阱，甚至是帶向更有爭議的話題漩渦。

“沒有啊，我這么說了嗎？”只是覺得這家伙很狡猾，想搶先占據道德制高點，同樣心思敏捷的秦海洋自然不會讓他得逞。“陳總你真有想象力，我可沒這么說。”

“是錢先生你太會偽裝了，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心里不就是在罵我這個沒上過學的大老粗取得了比你還要牛逼的成功嗎？當然，你有城府，有情商，更有智商，知道什么話不能說，什么事不能提，拐彎抹角，不著痕跡卻什么都說了，好一個三秦大地的狀元郎，我這個大老粗真佩服。”

爭論在哪都有，意見不同也是每個場合都存在的必然現象，可今天這里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再沒腦子的家伙，也不會在這樣的場合，和任何一人當面沖突。

陳望中已經控制不住的話，自然讓那些人將他的一言一行，引到了兩個他們最愿意相信的層面。

在這樣的場合不注意言行的家伙，無非是沒教養，或者有了成績馬上飄了的暴發戶。

不管是前者還是后者，那些很少雪中送炭的大人物，看熱鬧倒是有一套。

想一下明天的報紙頭條，是這個沒腦子的家伙出糗的場面，那就有意思了。

活成精的那些人，比誰都明白，作為公眾人物，吵架或者動手上了報紙，不管你是否占理，那都是丟人丟到家的事情。

同樣意外到不敢相信眼前一幕的曹美鳳，輕輕拉了一下陳望中，以別人不易察覺的的目光不斷提示這個已經過火的家伙，那眼神是失望更是一個精明到骨子里的女人發自肺腑的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