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的風云際會，成就了一大批登上歷史舞臺的牛人，也埋葬了無數拼盡力氣，流盡最后一滴血的野心家和小人物。沒有人會記住那些已經在失敗的枷鎖下消失的孤魂，舞臺上閃耀的終究是那些稱得上呼風喚雨，攪動時代風云的大人物。

有人成功，就有人失敗，有人賺錢，就有人血本無歸，既然出來拼，就得做好最壞打算的準備。

跟著當年的下海潮，一腔野心不甘愿浪費在勾心斗角，也沒有背景爬上去的國企事業單位，宋陽這個不到五十歲的男人，是整個洛州最早下海的那一批人。

有拼勁，敢干敢為有錢有資金的人，在那個風起云涌的年代，最容易成為老天爺眷顧的幸運兒。

成功就像是不要錢的東西，在某個對的時間點做了對的事情，天上掉餡餅一樣砸在他頭上。

生意的從無到有越做越大，有了雄厚的資本，宋陽盯上了已經半死不活等待著改制的國有牛奶廠。

沒費多少工夫，到手的工廠在在這個做夢都想更上一層樓的男人手中有了點起死回生的兆頭。有了希望便是無止盡的投入，宋陽借助當年在國企積累的關系，很快從東南沿海搞到了兩條進口自國外的先進生產線，有了“科技是第一生產力”的加持，信心百倍的宋陽大干快上，不僅接連收購了幾家小廠子擴展了渠道，還花重金打廣告弄營銷，請來這年頭還很稀缺的技術人員，開始開發新的產品。、

一連串的組合拳下來，明豐乳業業績開始起死回生。可誰能想到，市場風云變幻，遠不是當年他在國企混吃等死所面對的舒服環境。金融風暴席卷亞洲，內需不振，等一系列無法掌控的原因，在殘酷的市場競爭中，明豐乳業的銷售業績一天不如一天。

一個成功的讓上天眷顧的男人，很顯然更明白兵敗如山倒的滋味，也更清楚運氣不可能永遠站在自己這邊。要是輕易放棄，就不會有今天的宋陽，努力過，想過辦法，可越來越慘淡的業績，讓這個半生沉浮的中年男人驀然回首，竟然有點累了。

拼過了，拼到了精疲力盡，到頭來還是一敗涂地，他真累了。

宋陽放出風聲，很快各路買家上門求購明豐乳業。

他并沒有著急出手，一個占據主動的賣家，是可以待價而沽的。

見了幾個有實力的買家，談了幾次，雙方依然在談判中。

陳望中這個陌生到宋陽挖空心思，找遍家里的名片夾也找不到的陌生人，出現在他面前，以十八歲怎么看都有點是鄰家哪個小子專門來找他尋開心，開玩笑的年齡，一開始他就沒當回事。

他多看了幾眼面前的年輕人，移開目光重點關注了一下他背后那個看起來和他差不多年齡，多少有點大人之間談事的靠譜對象的意思。

“陳先生，對你不太了解，也不清楚你有沒有實力拿下我的廠子，給你個機會見你也是多一個買家，多一個機會。可見完了你，我挺失望。”宋陽毫不掩飾自己對這個來尋他開心的年輕人，無動于衷的冷漠。做生意可以察人觀事，明確什么人可以為自己帶來利益，什么人只是酒桌上喝一杯酒的過客。而面前這個比自己兒子還小的小子，連過客都算不上。

陳望中忽略了已經走途無路，卻還對他足夠輕蔑無視的宋陽。也不能全怪這個中年男人無禮，一個無名小輩人家見一面都算是莫大榮幸了。“我也不算是什么無名之輩，雖然比不上宋總你這樣的牛人，但好歹也在幾個月前上過洛州日報。”

一個全心全意撲在明豐乳業算得上小有名氣的企業家的男人，很難去注意每一期洛州日報上登載的是哪些人。相比于一般人眼中上了次報紙就像是高中三甲的榮耀，宋陽這種已經看不上這種低端方式去博得名聲的企業家，自然也想不起來幾個月前的洛州日報。

“是嗎？”宋陽不冷不熱的抓起桌上的煙盒，自顧自的抽了一根。吞云吐霧中絲毫沒有去問你抽煙嗎的的意思，也沒有一個急需買家的賣家明面上的焦急。

“宋總，這些都不重要，我是買家，只要我能給得起你要的價格，我是誰年齡多大，沒什么意義。”

點了點頭的宋陽也沒給陳望中一個滿意的答案：“明天你們再來找我吧，到時候價高者得。”

已經火燒眉毛偏要鎮靜到好像別人求著他買東西似得，臉不紅氣不喘，這份心智和定力，陳望中倒是挺佩服這家伙的。

本來今天也沒抱著一次性解決問題想法的陳望中離開明豐乳業，第一次有了點沒有必勝把握的無力感覺。

陳望中讓李建斌調查過，這家伙能在生死存亡的時刻還能如此淡定，也不是沒有緣由的。

明豐乳業值錢的東西只有兩處，廠子里一批很有價值的技術人員和銷售人員，這些人都是明豐乳業多年培養出來的核心資產。

剩下的便是讓整個洛州多家同行眼紅的兩條生產線，這兩條生產線是宋陽當年靠著關系從東南沿海花重金買來的進口貨。有大把錢，沒有外匯，想進口是不可能的。更不用說繁瑣的手續，進口機器在那個年代不是想要就能有的。

有了待價而沽的資本，宋陽也就不擔心這廠子沒人要。

“亮哥，這家伙讓我們明天去，無非是和另外的競爭對手血拼，把價格抬高，不好辦啊。”這也是陳望中一直煩惱的地方，拼財力肯定拼不過。就算拼得過，也便宜了宋陽。

熟悉生意場上這些簡單手段的俞鴻亮，也有點一籌莫展的表情：“確實棘手，都看上這兩條生產線了，競爭對手很多，宋陽又找準機會待價而沽，爭取最高價格。想讓這些賣家一條心聯手那也不可能，讓他們退出那就更不可能了。”

“先回去吧，明天過去看看，到時候隨機應變。”

陳望中率先坐進車中，俞鴻亮緊隨其后，發動汽車回到他們住的小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