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茅草屋里，蓬頭垢面的銅面人歪著頭斜靠在枯草垛上，渾身皮開肉綻。他奄奄一息地垂著頭，任由滴滴血水夾雜著膿水從鼻尖嘴角流出。他隱約記得那場大戰之后，他被什么人給帶走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響起。他掙扎著抬起頭，望向來人。

“師，師父……”他絕望而又無奈地叫著，渾身遍布的淤青間猙獰地赫然顯現出丑惡的血色疤痕。

白須老者一言不發，背著手，直勾勾地審視著銅面人，聽到銅面人呼叫自己，一下子回過神來，蒼老的臉上已然寫滿了滄桑。

他擺擺手，示意不用再繼續說下去了。他已經明了了一切。

“覃魘，既然你還尊稱為師一聲師父，有些事我便有必要給你講講清楚。”白須老者捻一把胡須，仰天輕嘆幾聲，轉身將一支碎玉簪拿給他看。

“師父，你，這是什么意思?”銅面人不解其意。

“多年之前的一個雪夜，我在荒林深處撿到了尚在襁褓中的你，那時，你被凍地臉色烏青，卻硬是不哭不喊，小手里緊攥著一個布包，包里包著的就是這個碎玉簪。”

白須老者眼色深沉，再一次陷入遙遠的回憶之中。

“這不是普通的碎玉簪，它是皇宮里的物件。別人可能無法看出，但是我一眼就認出了，這是隋煬帝廢姬黎氏的物件。當年，我曾被召入宮，為她占卜，有過一面之緣。黎氏是隋煬帝萬千妃子中的一個，也是下場最凄慘是一個。”

“難道是因為我?”銅面人驚愕地問道。

白須老者無奈地點點頭繼續說。

“你天生無臉，剛出生時，被視為不祥之召。煬帝大驚，四處暗訪術士尋求破解之法。我也是那時，才得見你母親的。我曾為你卜過一卦，命中帶兇，不宜入世。隨后，你便被秘密送出宮，不知去向。沒想到，你我有緣，我竟還能再次撿到你……”

白須老者稍稍停頓繼續開口。“后來，我便為你制銅面，告訴你永世不得摘下。可是你自幼便聰穎好學，博聞強識，出世之心太強。為師不得以才時時以借你師兄之力，來壓制你的心性。我也老了，萬一有一日不在人世了，你師兄還可以壓制住你。如若不然，你必定會攪起腥風血雨……”

銅面人仰天大笑起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來，我的命運是被你們提前安排好的。你們一口一個為了我好，為了天下蒼生，可是，為了天下蒼生來犧牲我，有經過我的同意嗎？師父，你太自以為是了，我寧愿當初你沒有撿到我，一個沒辦法主宰自己命運的人。這不是諷刺嗎？”

白須老者愣住了，他似乎忘了，銅面人只是沒臉而已，并不代表他沒有如正常人一般的心。

他開始反思自己……開始懷疑他所信奉的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