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有人為國為民殫精竭慮，有人在背后為權為利陰謀算計。

蘇文雅輕嘆口氣，“你的愿望終會達成。”

薛紅梅笑看她，“會的。我期盼著那一天。”說著仰頭灌了一口酒，“還記得我們的初次見面嗎？”

“什么？”蘇文雅有些不明所以。

薛紅梅看著窗外，“看來你忘了。”輕輕一笑，“明明素不相識卻挺身相助，看似平凡卻又有著不平凡的舉動。”

蘇文雅略一思索，頓想起，是街上韶華公主打馬執鞭抽人那次，當時她開口阻攔，差點受波及，幸得薛紅梅出手相護。

說起來，兩人第一次相見，薛紅梅就救了蘇文雅。

“還是要多謝你出手相幫。”

薛紅梅擺手，“當初若不是我眼拙，出手太快，恐怕還能看場好戲，更說不定我們初次見面就已成了知交好友。”

蘇文雅輕笑：“你什么時候知道的？本以為你早已忘記，故而未提。”

薛紅梅挑眉，“瑕不掩瑜。當時的你雖然換了裝扮，整個人平凡的不能再平凡，但我還是對你記憶深刻，不管是因為你的舉動也好，言行也罷。雖然皇宮那次相見并未認出你來，但后來熟識，再拿她比照于你，想要認出并不難。”

皇宮那次，只是因為她是蘇文雅，是綠竹的家人，顧長青的未婚妻，再加之蘇文雅的性格實在很對薛紅梅的胃口，故而相交于她，從未聯想到其他。

蘇文雅斂眉輕笑，薛紅梅雖是武將出身，但也是多思聰慧的。

你看！自己身邊之人個個都是不凡的。

想到這里，蘇文雅仰頭灌了一口酒。

“回京這么多次，唯有此次原本有些不甘，有些難過，可是我卻遇見了你。別人口中的你，街坊傳言中的你，都不及見到你，真正認識你。文雅，此生真高興能與你為友。”

今夜這樣深情宣之于口的薛紅梅倒讓蘇文雅有些不知所措，同時內心也有一絲不安，薛紅梅的這些話好像在做臨終遺言一般。

“嫁給表哥，是原本就決定好的，我不后悔，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真的只是有一些不舒服。京城的人和事都離我太遠，太陌生。我也見過太多的世家小姐，有嬌弱的，有蠻橫的，有恪盡守禮的，有陰險狡詐的，可你與她們都不同。你不拘世俗，不懼他人眼光，不追名逐利，知世故而不世故，看得清楚，想得明白，有著自己的原則和底線……”

蘇文雅搖頭輕笑，看來薛紅梅是真的喝醉了。

薛紅梅把酒舉到蘇文雅面前，“酒肉朋友者眾多，逢知己者甚少。今生得你一知己，足矣！”

蘇文雅有些怔愣。

薛紅梅不待她反應過來，便仰頭喝酒。

隨后蘇文雅也舉起酒壺，仰頭猛灌一口酒。

烈酒入腸，寒風浸衣，春夜醉人。

好久之后，“原來你今夜是來與我道別的。”

“是。”薛紅梅笑看她。

不知是不是酒意的渲染，此刻她的眼眸清亮醉人。

“那不醉不歸！”

“好啊！不醉不歸。”

知己就是不論原由，只管盡情盡興。

直到晨曦初現，薛紅梅才飛身離開。

蘇文雅倚靠著窗柩，久久未語。

薛紅梅去做她想做的事情去了，或者說去做她能做的事情去了。

巾幗不讓須眉，說的恐怕就是薛紅梅本人了。

一陣夜風襲來，蘇文雅忍不住全身發抖，泛白的手指緊抓著身上的披風來汲取溫暖。

直到此時此刻，她才發覺自己太過無用了。

不管是映紅、依蓮她們，還有現在的紅梅，她都無能無力。

自始至終，無論是誰，她都幫不了。

蘇文雅牙齒輕顫，張口欲言，卻發覺喉嚨腫痛。

想來吹了一夜寒風，身體有些受涼。

聲音低啞，“王嬸，王嬸……”口中喊著錦繡坊的管事王書佩，手指用力敲打窗柩，卻只發出低低的敲擊聲。

站了一夜、凍了一夜的身體最終因體力不支，暈倒過去。

當蘇文雅再次睜開眼，房內燭火正燃，窗外漆黑如墨，想來已昏睡一整天了。

她虛弱地躺在床上，看著頭頂的床帳苦笑，這身體還真是不爭氣啊！

房門輕響，有人走進來。

蘇文雅支起手臂，想要坐起，可她還是太高估自己的身體了，終是體力不支，重新躺回床上。

來人手端粥碗，走到床前，拉開床帳。

“醒了，感覺如何？”聲音清朗。

蘇文雅看著他，當她聽到開門聲時就猜到是他，顧長青。

看到他，她說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

顧長青知道她不喜有人跟著，所以撤走了墨言，想來又另外派人暗中保護她，不然也不會在此刻出現在這里。

“好多了。”

顧長青坐在床沿，一手執碗，一手扶起蘇文雅，讓她靠在自己懷中。

“先喝點粥吧！”執湯匙舀粥送至蘇文雅嘴邊。

蘇文雅怔愣，轉而一笑：“我沒這么柔弱。”

顧長青喂粥的姿勢未變，“也是。普通人若是冷夜里在窗前站了一宿，怕是不會這么快醒來。”

蘇文雅自知理虧，張口輕含遞到嘴邊的米粥。

就這樣一勺接著一勺，直至粥盡碗空。

顧長青輕放下碗，擱置一旁，微拉錦被，以防有冷氣侵入，輕擁著蘇文雅。

“近日朝局動蕩，外族也不會甘于寂寞。近年來，陛下重文輕武，朝中武將缺乏。西境有薛迎松將軍主持大局，但西陵和北戎的將士都驍勇善戰，兇狠好殺，而四殿下如今分身乏術，北境軍心不穩，薛姑娘先行趕回北境幫忙，以防西陵和北戎同時來犯。”

蘇文雅點頭表示理解，薛紅梅來此喝酒告別時，她就猜到了。

“恐怕南詔和東郡也不會安靜了，四國來犯的局面怕是不遠了。到時候，又不知會有多少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聽著顧長青略顯疲累的嗓音，就知道這段時日他有多忙累。

蘇文雅有些心疼，回身輕摟著他，輕嗅著他身上淡淡的竹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