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遲視線收回,轉而落在,剛才被她黑傘遮蓋住,與沈沉魚母親并排的墓碑上,空冷如古玉的眼眸有了一絲波動。
碑上的字——亡妻陳淼。
他笑起來眼角盡是譏誚諷刺。
在笑自己的愚蠢無知,在笑江永年攻心計用的高超,將自己像個傻子一樣蒙在鼓里,耍的團團轉。
而后江遲斂了笑。
轉過身來,直面那個從黑暗里緩緩走出的男人。
指紋摁在門把手上,發出一聲清響,門開,她進屋后,砰的一聲關上門。
黑色的雨傘還滴著水,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
背抵著身后的門,小臉因為剛才的劇烈運動才沒那么蒼白,呼吸急促。
白色的大狗聽見動靜,跑到門口迎。
興奮地往她懷里拱,伸舌頭舔了舔沈沉魚的下巴。
熟悉又安心的環境讓沈沉魚剛才那種劫后余生的恐懼被沖淡。
她轉身,又把內鎖和防盜鏈給拴上了。
沈沉魚回了臥室,將自己蒙在被子里身體止不住的發顫。
那種無助在一個人的夜里會被無限放大。
江遲白色的毛衣被血跡暈染浸濕,手臂上的傷口蜿蜒曲折,血液順著手指,凝成血珠砸落在地上。
刺啦一聲,他把襯衫撕開,用細長的布條,綁住了左手臂上的傷口止血。
他站在南昭路的路口,手揣在口袋里,出神。
四月的南知,有這不為外人所知的最盛大的花事。
磚墻上攀附的紅薔薇妖艷的如同玫瑰一般,野蠻頑強的擠滿了整個墻壁,欣欣生機。
墓園里那個男人躺在地上,昂頭擦掉臉上的血,一雙眼睛瞇起嗤笑道:“多管閑事。”
“別去碰她!”江遲墨色的眼里狠意四起,聲音也冷。
凌亂又驚恐的背影和那個小小的影子重疊。
那個女孩曾拉著他的手,帶他奔逃出潰爛又骯臟的世界,小心而又謹慎的將他藏起來。
江遲唇角染上了笑意,眉目溫和了些許。
他又見到了他的阿沈。
胡修挑起眉瞧他,看著江遲笑起來,有些狐疑。
江遲……可是從來不愛在人前笑的。
而且還笑得那么……騷。
胡修染著一頭綠毛,又是貼著頭皮的板寸,比非主流還要非幾分。
一張嘴就是老陰陽人了。
江遲視線淡淡掃過去。
胡修果斷移開了目光。
他咳了一聲,還是干他的正事吧。
“怎么聽說剛才有人不干人事啊?
十來個人,圍一個人,這就算了,我也就不說什么了。
關鍵是還沒圍住,丟不丟人,害不害臊?”
胡修半蹲下去,手捏著一人的下巴,強迫那人抬頭與他對視。
一雙狐貍眼上揚的笑著,可看上去狡猾又難搞。
他嗓音壓低,手上用了力道,“你說,害臊嗎?”
那人被他捏著下巴,結結巴巴附和他,“害……害臊。”
胡修松開他的下巴,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語氣在氣定神閑和氣急敗壞之間轉的無縫銜接。
“害臊,你他媽還干?!”
江遲被那動靜拉回現實,站在路口,看不清神色。
身影被昏黃的燈光拉長,頎長清瘦的影子映在地上。
明明暖洋洋的路燈,鋪在他身上也見不得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