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之后，緊接著就是除夕。

大怒之下的皇上，在搜尋無果之后，重建了祠部司。而帶兵平叛的柳成衍，半月時間不到便凱旋而歸。

瑾瑜翹著二郎腿，一邊嗑著瓜子，一邊說著閑話，“柳家那位公子，如今倒成了京城里炙手可熱的人物了。聽說昨日加封了官職，如今是從三品參領了。”

老杜咂么咂么嘴，鼻子眼睛都皺到了一起，“嘖嘖，你瞧瞧出身好就是好啊！升遷都如魚得水的，京城這么多子弟，就屬他升的快啊！”

“夏家小姐到！”

兩個人正閑聊著，門口有小廝高喊起來。

這寒冬料峭的時節，夏婉茹倒也不閑冷，嫩粉色的披風，脖間裹著雪白狐貍毛，襯得整個人水靈極了。底下人把門簾打的高高的，酒館內頓時涌進一股冷風。

“芷容妹妹。”

瑾瑜放下手里的瓜子，不情愿的站了起來，行了個禮，“夏小姐來的不巧，我家姑娘沒在。”

聽見這話，夏婉茹像是變臉一般，登時收了笑容，回了轎子里。她身邊貼身的丫頭秋蟬趾高氣揚，“等你家姑娘回來，告訴她，我家小姐請她回府，有事兒商議。”

“對不住了，我家姑娘沒那個閑工夫，小姐玉體金貴，快請回吧。”之前夏家人來酒館兩次，給夏芷容沒臉。這會兒夏芷容雖然不在家，可瑾瑜得把門面撐起來，讓人知道他們酒館從上到下就沒有好欺負的！

秋蟬在夏府里也是說了算慣了的，冷不丁碰這個釘子，到激起了火氣，“別以為有小王爺護著就猖狂起來了，說到底也不過是個酒館的沽女，別給臉不要臉。”

“啪！”她話音剛落下，一聲清脆的聲音就響了起來。等到她反應過來才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捂著臉的手氣的都發抖。

“誰家的狗，來別人家門口亂吠！”

誰也沒注意夏芷容是什么時候回來的，身后還跟著穆予城。

秋蟬何時被人這樣訓斥過，一雙眼睛死死等著夏芷容，滿眼的恨意。

夏婉茹惺惺作態的從轎子里下來，“芷容妹妹，真是對不住，底下人說話難聽，臟了你的耳朵。哎喲，見過小王爺，臣女給您見禮了。”

夏芷容最見不上她這副樣子，“怎么，夏昭啟的傷都好利索了？”

如今，夏昭啟是夏家名義上的嫡長子，而夏昭啟下面，還有二夫人庶出的夏昭元，和嫡出才四歲的夏昭嵐。夏昭嵐雖然和他們倆是親姐弟，可到底年紀太小了。夏昭元同夏昭啟年紀相仿，文韜武略也不遜色。若是夏昭啟真出了點什么事兒，怕是以后夏家的家業落在誰的手中，還不一定。

夏婉茹面上僵了僵，依舊陪著笑臉，“上次是啟兒不懂事，妹妹就看在都是一家人的份兒上，原諒他吧。今日來找妹妹，是真的有事……”

她話未說完，瞥了穆予城一眼。吞吞吐吐的樣子，像是不太想讓穆予城知道一樣。

然而，穆予城沒有絲毫打算離開的樣子，反而大步流星走進了店里，還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

“容丫頭，過來。我想起了早上要跟你說什么來著，今日早朝，夏松濤犯了龍威，被下獄了。”

“嗯？”夏芷容吃了一驚。

站在旁邊的夏婉茹攥緊了拳頭，無可奈何，又放開來。剪水似的眸子，可憐汪汪的瞅著她，“妹妹。”

夏芷容抬眼瞧見了自己家門口的門簾子，還被人撩著，寒風嗖嗖的都進屋了，有些不樂意，“你說話要么進來，要么出去，站這個不當不正的位置怪冷的。門口的，趕緊把簾子放下來！”

這酒館里面除了自家人外，還有兩桌喝酒的。平頭小老百姓自然是不敢和夏家的小姐說什么的，可剛聽見穆予城的話，再加上夏老板說話了，他們也自然跟著附和了兩句，“就是的，趕緊放下來，怪冷的！”

放在從前，夏婉茹早就發火叫人把閑雜人等趕出去了。可如今，一邊是小王爺沒有開口，另一邊這又是夏芷容的店，夏婉茹也不敢輕易放肆了。

趕緊朝外面擺擺手，讓人把門簾子放了下來，自己走進了酒館說話：“妹妹，我們都是久居閨閣的，不像你常年在外面多有見識。如今父親入獄，只有求你想個辦法了。”

嘖嘖，這話說的，帽子戴的真高！

她清楚夏婉茹的打算，無非是以為她同穆予城交好，想借用平南王府的勢力。

平南王府，本代皇帝的心腹世家，為皇帝坐穩皇位立下汗馬功勞。皇上登基之后，賜平南王皇姓，封一等功。皇上本性多疑，可在位這幾十年間偏愛平南王，對平南王頗多關照。

而平南王府本身，不問朝政，不參與黨爭，不扶助皇子，立身持正。多少勢力都想將平南王府拉入自己麾下，可平南王府就如同毫無瑕疵的碧玉，找不到一點可以滲透的方式。

可以這樣說，放眼整個大金朝，沒有人比得上平南王在皇上面前的說話的分量。

夏芷容看著穆予城，皮笑肉不笑的哼哼了兩聲，“夏婉茹，收起你那副嘴臉。不說二夫人的兄長在工部多年，地位穩固，勢力強勁，就說你的外公，大夫人的親爹，那可是在職二十年的中書侍郎，你們都沒辦法，我能有什么辦法。”

“哎！”夏婉茹眼中水光盈盈，說話間竟落下淚來，“父親從來謹小慎微，也不知是何故竟然觸怒天威，夏家如今這場無妄之災，母親也毫無辦法。妹妹，若不是逼到了死路上，姐姐哪能來求你呢！”

這話說的，倒是有幾分真實了。

但凡夏家有半分希望，都不至于來低頭求她夏芷容。

不過，這讓夏芷容疑惑起來，到底夏松濤犯了什么事兒，讓大夫人都沒辦法。

穆予城的目光在夏婉茹身上停了停，神色有些灰暗，“求誰也沒有用。皇上下旨徹查黃河水患，經御史查證，柳成衍平叛后投降的流民供詞所屬，戶部私吞治理水患的專款，多達五百萬兩白銀。以及苛扣糧餉、作偽賬、欺上瞞下，其罪罄竹難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