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帆走出病房,在走廊里遇到葉晨熙。二人對視了一眼,似乎都有所詫異。這是他們第二次見面,卻不想,竟發生在這種情況下。云帆略微低下頭,尷尬的笑了一下,面對他,自愧不如。
葉晨熙對他的第一印象本就不好,見他突兀的從舒沁媛的病房里走出來,自然對他沒有什么好臉色:“你來這干什么?”
“我……”云帆自知沒有來這里的理由,更沒有會撞上他的心理準備,竟有些不知所措。
“沁媛的情況你都看到了?”葉晨熙冷言冷語,說話毫不客氣,“是你女朋友把她害成這個樣子的,你們現在滿意了?還來這里干什么?是生怕她傷得不夠重嗎?”
“對不起,我知道我不該來。”云帆沒有什么好解釋的,也沒有什么能為柳倩遮掩的,錯了就是錯了,是柳倩理虧在先,他沒有反駁的余地。只是沒想到,在葉晨熙面前,他竟連與他對視的勇氣和資格都沒有,還拿什么給舒沁媛幸福?他現在只慶幸,她的選擇是對的,和葉晨熙比起來,他確實一無是處。
“我還能為她做點什么嗎?”云帆最后一次請求。
“不必了。”葉晨熙冷聲回絕,“回去還是管好你女朋友吧!不要再讓她出來害人了。如果她再敢傷沁媛分毫,我絕對會讓你們一報還一報!”說完,他繞過云帆,走進舒沁媛的病房。
耳邊響起的,只有那最后的關門聲。
云帆還傻站在走廊里,一動不動,也沒有離開,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不知所措。他還想為舒沁媛做最后一件事,用她不知道的方式。
舒晗萱這兩天在家坐臥不安,還總是走神,她一直擔心舒沁媛的情況,可又不敢去醫院,她怕葉晨熙還生她的氣,不會讓她接近舒沁媛。她心急如焚,可又不知道怎么辦才好,就連吃飯的時候都是心不在焉的。
晚飯間,林宛發現她最近的異常:“萱萱!這兩天是怎么了?生病了嗎?”
舒晗萱恍惚間,回過神來:“沒有啊!我沒事”。
舒禹天抬頭望了一眼,也覺得她哪里不對勁:“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說?”
“沒有。”舒晗萱搖搖頭,那件事情藏在心里就是說不出來。
“對了,你這兩天和沁媛聯系過嗎?她怎么沒有消息了?”突然聽到舒禹天提到她的名字,知情的舒晗萱慌神間,摔了手里的飯碗。
“你這孩子,怎么吃個飯都心不在焉的?”林宛一邊數落著她,一邊彎下身來撿起掉在地上的飯碗。隨后轉身走進廚房,又給她重新盛了一碗飯。
舒晗萱實在是隱瞞不下去了,猶豫著說出口:“爸!姐她……”
“沁媛怎么了?”舒禹天問。
“她受傷了……”
舒禹天大驚,激動的站起來:“你說怎么回事?”
舒晗萱在心里措了好久的辭,猶豫著說出口,因為有些心虛,所以回答的聲音極小:“她從山坡上摔下來,昏迷不醒,已經兩天了……”
“你早就知道!”舒禹天震驚,大聲訓斥舒晗萱,“為什么不早說?”
眼看著舒禹天要發脾氣了,林宛見勢攔在他們之間,為舒晗萱說盡了好話:“你就別生萱萱的氣了!她不就是怕你聽了是這種反應嗎?你血壓才剛穩定下來,可別那么激動。”
“我怎么能不激動?”舒禹天的血壓瞬間升高,情緒失控的沖著她們大發雷霆,“沁媛受了這么重的傷,到現在還昏迷不醒?我這個做父親的居然還被蒙在鼓里?”
見勢不妙的舒晗萱,生怕父親接受不了這件事再暈厥過去,立刻認錯:“爸!我就是怕您會接受不了,我才一直不敢說的……”
“你!”舒禹天二話不說,用命令的語氣說,“你現在趕緊帶我去醫院,我要去看沁媛。”
舒晗萱聽命立刻帶他下樓,忙攔下一輛車,一路疾駛前往醫院。
到了醫院門口,車剛停穩,舒禹天就著急下車走進醫院大廳,舒晗萱慌得手忙腳亂付了車錢跟了上去,生怕父親急出個好歹來。醫院的走廊人來人往,舒晗萱只依稀記得那天急救室的位置,具體是哪間病房她也沒有來過,只好和舒禹天在這層樓上一間一間的找。
這個時間,舒沁媛已經睡下了,葉晨熙才放心離開一小會,剛走出病房就碰上了正在著急尋找著病房的舒禹天。葉晨熙略顯詫異:“叔叔,您怎么來了?”
“我怎么能不來呢?這么大的事,你們還想瞞我多久?”舒禹天看到他,先是一頓埋怨,緊接著就是關心舒沁媛的情況,“沁媛怎么樣?”
“叔叔,您先別急,聽我慢慢說。”葉晨熙舒緩些情緒,又回頭望了一眼病房,確定舒沁媛此時已經睡熟了,才緩緩告知舒禹天實情,“沁媛已經醒過來了,只是……她的眼睛看不見了……”
“什么叫眼睛看不見了?”舒禹天驚詫不已,激動的問,“這好好的怎么會看不見呢?”
葉晨熙清楚的轉達醫生的話:“醫生說是頭部受到了重創,影響到了眼睛,導致眼角膜脫落。”
“那會怎么樣?能治好嗎?”舒禹天心焦的問。
“暫時還沒有找到合適的眼角膜捐贈者。”葉晨熙低頭嘆息了一聲,沉默了很久,表示舒沁媛現在的情況很不樂觀。他在心里也猶豫了很久,最終下了決心:“我決定把我的眼睛捐給她。”
“這怎么可以!”舒晗萱第一個反對,擔心道,”晨熙哥哥!這樣你會看不到的!”
舒禹天也不同意他的做法,握著他的手,語重心長的勸道:“晨熙啊!你可要想好了,這可是一輩子的事。你對沁媛的感情我了解,可你也不能不顧惜自己啊!沁媛不會答應的!”
“我知道。”葉晨熙點點頭,心里什么都明白,可他已經想好了,絕不后悔,只是有些擔心,“我不是舍不得自己的眼睛,我是怕我看不見了以后沒有人照顧她。”思慮了很久,最后用懇求的方式望著舒禹天,鄭重其事道,“叔叔,沁媛從小就沒有了母親,她的人生已經夠坎坷了,我不會讓她往后的日子都是一片黑暗。請您答應我,同意我們結婚,今生今世,我都要和她在一起,我會寸步不離的照顧她,直到她好起來為止。”
舒沁媛和葉晨熙的感情,舒禹天早就看在眼里。也深知,他陪伴舒沁媛的時間,比他這個做父親的都要長。他為舒沁媛做過的事,也比這個做父親的還要多,也更盡責。把舒沁媛交給他,他很放心,只是一想到他們今后要面臨的苦,不禁心疼,思量了很久,最終還是成全了他們。舒禹天抹著眼淚帶著顫抖的聲音說:“好!我答應你!”
“不可以!”舒晗萱堅決不同意,急得眼淚都要下來了,“晨熙哥哥!你不可以這樣!”
“萱萱!你別鬧了,這是大人的事。”舒禹天制止舒晗萱的任性胡鬧,緊緊的握著葉晨熙的手,欣慰道,“晨熙,我沒有看錯你,你是個好孩子,沁媛我就托付給你了。”
葉晨熙此刻也感動得不知道說什么好,能夠得到認可,他一定把舒沁媛如生命般愛護。
此時,從病房里穿來了舒沁媛弱小無助的叫聲:“晨熙!晨熙你在哪?”醒來感覺不到他在身邊,她很害怕,眼前一片漆黑,那種無以名狀的恐懼圍繞在她身邊,退卻不去。
葉晨熙聽到趕緊推開門,守在她身邊,用溫柔的語氣在她耳邊說:“我在。”
站在門口的舒晗萱,看到這一幕,真是又生氣又無奈。她從年幼時就心心念念想著的人,將他放在心里默默愛慕了十幾年的晨熙哥哥,就要和她姐姐結婚了。而她到最后,卻什么也沒有。還為了一己私欲利用別人來傷害自己的親姐姐,回想自己從前對她做過的事,終究是錯了。
“沁媛!”舒禹天走到病床前,看到舒沁媛現在這個樣子,萬分揪心,“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成這樣了?你讓爸怎么和你遠在天堂的媽媽交代?”
舒沁媛聽到父親的聲音,激動不已:“爸!您怎么來了?”她顫抖的手在慢慢摸索著。
舒禹天握著她的手,淚目道:“是爸不好,爸沒有照顧好你。這些年,虧欠你太多,讓你吃了太多的苦,讓你一次次的遭罪,爸真是對不起你,更對不起你遠在天堂的媽媽。”
“爸,您別這么說。”舒沁媛愧不敢當,“我從沒有怪過您,媽媽也沒有。”
“你從小就是個懂事的孩子。”舒沁媛越是懂事,舒禹天就越覺得歉疚,她也只是個孩子,可從小就比同齡的孩子懂事得讓人心疼。舒禹天控制不住的眼淚縱橫:“你現在這個樣子,爸看了心里難受,爸心疼啊!”
即便舒沁媛現在猶如掉進深不見底漆黑一片的深海里般絕望,卻依然安慰著已經年邁還在為自己擔憂的父親:“爸,我沒事,我很堅強的。這點挫折難不倒我的,我很快就會好的,我一定會好的。對不對,晨熙?”舒沁媛同時也在感受著葉晨熙所在的位置,知道他一直守在身邊,她那顆脆弱的心才稍加安定。
“你一定會好的。”葉晨熙一直安慰著,知道她不喜歡待在醫院,已經替她辦好了出院手續,“我已經和醫生說好了,同意你出院,我們明天就回家好不好?我盡快去準備婚禮,然后我們結婚,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會照顧到你好起來為止。”
舒沁媛聽到這個消息,這兩天擔驚受怕以來,終于有了些安全感:“好!我想回家了!”
葉晨熙溫柔的哄著她:“那你好好睡一覺,明天就帶你回家。”葉晨熙把她寵得像個孩子一樣,一直到她睡著了,才和舒禹天離開病房。
舒禹天走到病房門口,想了想,和葉晨熙商量著:“沁媛明天出院,還是讓她住回家里吧!家里人多,都可以照顧她。”
“不!叔叔,那個環境并不利于她好轉。”葉晨熙了解她,是不愿意再回到過去那個家的,那里對于她而言,不是家,而是噩夢。葉晨熙有自己的想法,還是讓沁媛待在她覺得舒適的環境里吧,“她現在自己住的地方,那是她媽媽留下的,她會覺得安心些,我可以搬過去照顧她。”
舒禹天也不好強求,答應道:“那好吧!讓你費心了。”
醫生的辦公室里,云帆決心已定,舒沁媛的主治醫生一再向他確認:“你真的想好了嗎?”
云帆毫不猶豫:“我想好了,只要她能好起來,要我怎么樣都可以。”他已經下定決心,這一次,他一定要用自己的方法護她周全。只是,在這之前,他還有最后一個心愿:“醫生,您能再給我幾天時間嗎?讓我再去做最后一件事。”
醫生點頭默許。
云帆思量再三,他還想最后再看她一眼,記住她最美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