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之前，曲冽就從宮里搬了出去，畢竟是有一家子的人了，不好再像以前那樣。

而最近的太子大大，也是更加忙了，皇上有意禪位，平日里總是帶著曲冽，有些事情的處理還是要耳提面授。

天氣越來越熱，曲芒懶洋洋的窩在迎兮宮里，手里攥著個話本子，閑散又無聊。

星辰把年前的厚被全部拿出去給宮女們晾曬，扯了碎花樣的床簾子，還把窗戶上的青紗給換了。

“公主，天氣這么好，要不要去御花園走走。”

皇宮就那么大，除了各個宮殿，也就一個御花園能放松心情，曲芒表示大前個前個昨個都杵在那地方。

御花園里有多少朵花，池子里有多少錦鯉都數的清的了，不去。

星辰也沒辦法，往日里有太子，他是個好玩的，也曉得哪里有趣，只是這一成婚，便不怎么往迎兮宮里跑了。

就是來，公主也不怎么跟他出去了，畢竟上頭還有個嫂子，就算是親兄妹，也不好這樣。

不過。

“公主，要不跟楚公子說一聲，讓他帶您散散心？？”

星辰倒是沒別的意思，就是看曲芒閑的骨頭都酥了，順口一說，帝君大大莫名就想起塞在枕頭下的暖玉。

噎了噎，表示可別了，她老人家這萬年的情意涌涌滿滿，楚澤只是個人世間的凡人，百年壽命，怕是承不起這份感情。

話還沒說完，就見著天地興沖沖的揮舞著小胳膊，“帝君帝君，趙訪煙跟三皇子的正妻打起來了。”

曲芒擺擺手讓星辰下去歇歇，說是累了，打算瞇一會，這邊星辰慢慢關上宮門。

——

天地在三皇子府觀察了許久，自那天趙訪煙從夢里醒來，倒是有些打算自盡的意思。

彼時這姑娘就站在凳子上抹眼淚，房梁上綁了白綾，天地晃悠著小腿，坐在屋頂，還打算只要趙訪煙脖子一掛上去，就施個法救下來。

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活著很憋屈，但是去死，還是需要勇氣，肉眼可見，趙訪煙沒那個勇氣。

所以在沒名沒分的情況下，跟著三皇子過了，跟曲辭不同，曲錦早早的就成了婚。

如今家里正妃掌權，側妃還有三四個，更別說其他的侍妾了，趙訪煙沒名沒分，可不就是誰都能欺負的主么。

這姑娘也不是個能受氣的性子，一次兩次，趙訪煙跑曲錦那訴苦。

本來么，美人垂淚是個漂亮的場景，三皇子也樂意哄著，可耐不住次數多了。

曲錦是個花心風流種，趙訪煙能進來皇子府，還是他路上撿的，彼時看這姑娘一臉生無可戀。

眼神里滿是絕望，比起院子里的其他侍妾，多了絲說不出的嫵媚。

就這么小心的哄著騙著，帶回來了，只是這一回來，才發現這姑娘跟其他人沒什么不同，爭風吃醋，愛使小性。

昨個，正妃鐘氏盤點庫房里的物什，趙訪煙剛巧經過，也不知道是懷了什么心思，擱門口站了片刻才走。

今個一早，趙訪煙就讓鐘氏給帶正堂里去了，庫房丟了尊白玉麒麟像，那是太上皇賞的。

這屬于官物，沒什么用，也不能丟。

所有人都說沒見到，那只有趙訪煙在門口溜達了，鐘氏需要個頂罪的，帶著三皇子就來審問趙訪煙。

“是趙訪煙拿的么。”

曲芒換了個坐著的姿勢，懶懶散散的問。

天地就搖頭，趙訪煙雖說是個愛慕虛榮的，可偷東西這事她還真做不出來，百口莫辯。

跟鐘氏打起來了，當著曲錦的面，薅頭發撓臉，丫鬟婆子們硬拉都沒拉住。

現在，趙訪煙給關院子里了，進不來也出不去。

曲芒莫名就嘆氣，問天地，“你說這方天道在想什么呢，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怎么能適應這里的生活。”

“若是個有腦子的，倒也還好，這樣下去，我都覺著丟臉了。”

天地心虛的搖搖頭，在帝君沒發現之前，它也是個腦殘的天道啊，不過還好，懸崖勒馬。

——

曲芒最后一次見到趙訪煙，是在三皇子府。

院子很偏僻，常年見不到陽光的陰冷，那姑娘就抱著堆枯葉，慢慢引火。

趙訪煙在這院子里待了很多天了，從一開始的不甘不愿，到現在的心如死灰。

曲芒腳上的繡鞋踩過青苔，素衣白紗偶爾在風里揚起，趙訪煙也沒抬頭，指指旁邊唯一干凈的凳子，示意坐。

“我沒想到，你會來看我。”

曲芒也沒開口，蹲在趙訪煙前邊，攏了攏枯葉堆，然后指尖冒出一撮火苗。

“這是混沌火，沾著就燃，不死不滅。”

像是驚愕曲芒的這一手法力，不過想想自己，趙訪煙又釋然了，她抬頭，“是你把我帶到這個世界的嗎。”

曲芒就搖頭，“不是，天地規則自行做主，有很多你這樣的人，從一個時空，來到另一個時空，我來把一切變回原樣。”

哦。

趙訪煙拄著下巴，那張艷麗臉上，自眼角到下巴，有個顯眼的長疤，“它跟我說，在這個時空，我可以成為至高無上的存在。”

“我以為是真的，所以肆無忌憚，現在想想，錯了，一切都是錯的。”

“迷兒其實對我很好，在我醒過來以后，是她一直護著我。”

“將軍爹爹也不錯，他知道我喜歡詩詞，還跟翰林院的老夫子，特地討了幾冊孤本。”

“還有太子，江無令，七王爺，你說，如果不是我太貪心，是不是現在就不會這樣，我依舊是將軍府里的六小姐。”

“能穿漂亮的衣裳，臉也生的好看，以后找個人家，嫁過去相夫教子，對了，還可以教我的孩子三字經和千百句。”

“那種生活，真好啊。”

晚霞折射了大片的光，趙訪煙抬頭看天，血紅色的殘陽倒映在眼睛里，有種凄涼的美好。

曲芒不會安慰人，也不知道該說什么，自一開始，這一切都是錯的，錯誤的開頭，就不會有正確的結局。

恍然如同趙訪煙說的那樣，她不爭不搶，是不是一切都好，不知道，誰也不知道。

曲芒離開這個院子之前，拍拍趙訪煙的頭，她說。

“人生就是這樣，大起大落，最后你才會發現，所有的一切，在時間的長河里，都會湮滅。”

在第二天，就聽天地咋咋呼呼。

趙訪煙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