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掏出了筆記本，刷刷記起來。周向南索性讓他們記完整，就放慢了語速，邊想邊說，盡量和小四交代的保持一致。

“我找到漁網廠碰到褚長談成合作，也救活了漁網廠，本來想讓供銷社直接采購，但他們怕但風險，選擇了賺固定利潤，與原來相比也是額外的利潤，后來賣得很好，老百姓利用農閑時間增收，我們也給縣財政上繳百萬的稅……”

“凈撿好聽的說，這么說你還有貢獻了？”

“那李干事說說我損害誰了？國家？集體？還是老百姓個人？你耳朵要是沒問題的話應該聽到我說我都給他們增收了，這不是我瞎說，是有證據的。李干事你肯定能查的到。”

“李干事，不要說不符合你身份的話，好好想一想你現在的身份是什么？不要給中央抹黑！”

路局長真的怒了，這個李真吾太沖動，和一個普通老百姓針鋒相對，絲毫沒有大局意識，他回去一定會把這里的情況認真向上匯報，李真吾的部門領導也跑不了一個識人不明的責任，派這么個在政治上極其不成熟的人來，簡直就是亂彈琴。

“小周同志，你繼續說。”

“各位領導，我沒犯什么法吧？我搞的這個漁網可沒想損害誰，我抱著大家都能賺錢的目的，尤其是我們農民，完全靠田里的出產太少了，這樣下去什么時候才能實現四個現代化？我這是著急啊！”

周向南開始還有點緊張，后來越說越順溜，恐怕是懟出自信心了，現在又有點急于證明自己，牛皮都快吹破了。小四聽著堂屋傳來的聲音，都快沒心思陪周杏他們玩了，對老爹也有點無語，這牛吹得還真高大上。

“小周，但現實情況是你賺走將近一半的利潤，你有什么解釋嗎？”

“路局長，我認為我賺錢沒有損害國家、集體和其他個人的利益就是合法的，而且我也需要這些利潤。”

“哦？向南，怎么講？”

“方書記，我出去跑了這些天發現咱們縣的肉食非常緊缺，我想其他地方也一樣，所以打算建個大型養豬場，帶動周圍的群眾都養豬，最終幫助國家緩解一點豬肉供應緊張的狀況，也帶動老百姓的增收。”

“向南，你計劃豬場建多大？”方支前接過了“主持人話筒”，其他人在筆記本記上得沙沙響。

“原計劃養一千頭，現在……兩千頭？”

“哈哈！向南，你別看我，按你自己的計劃來。看我還能多變出一千頭豬不成？”

“支前叔，我打算養白豬，長得快。但現在豬崽子來源還是問題，不知道縣里能不能幫忙聯系一下，我高價收購。”

“你小子！剛才你說的天花亂墜，我們還以為你的豬場已經建成了，肥豬都要出欄了呢！向南，那我問你，你以前也沒多少經驗吧，尤其是規模化養殖，你打算怎么辦？”

“方書記，我準備聯系一下農學院的專家，看能不能來指導一下。我的看法是專業的事專業的人干，我搞好管理就行了。”

路局長在筆記本上寫下了大大的兩個字：人才！

小四拍了拍手上干了的泥灰，一屁股坐在廊臺上。老爸這不但是完成了九年義務教育，還偷偷補課了？

當然，這是玩笑話。

周向南真的把小四驚到了，他當初交代的可沒這么多，而且還是大概意思，但是周向南把那一點內容潤色得如此出色，簡直讓小四刮目相看。小四不由的想，前世老爸可能只是缺乏機遇，以至于種了一輩子的田。

“齊副書記，衛副書記，你們看……？”方支前征求兩級領導的意見。

齊副書記點點頭，衛副書記發聲了，“齊副書記，老方，地委的意見和省委的是一致的，大力支持農副產業的發展，這也是符合中央有關農業政策精神的。周向南同志，關于你建豬場以及相關的事情，有什么困難就找方支前同志，方支前同志解決不了的來找地委，我來給你解決，我解決不掉就是我的失職。”

“衛副書記，你這是在將我的軍啊！我盡量在縣里解決掉，實在不行也只能麻煩地委甚至省委了。向南，你可別給我出太大的難題哦。”

“哈哈哈！好你個老方，凈是曲解我的意思。”

李真吾的臉色一直都不太好看，現在更是難看了。看著這種“合家歡”的場面，李真吾感覺到自己的所有努力已近毀于一旦，這也是他預估到的最壞的場面。AH這地方這些年在偏離路線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幾年前如此，公然實行包產到戶，“一大二公”制度也被破壞殆盡，現在又是如此，李真吾認為這是在嚴重否認社會主義公有制。于是，他怒了。

“周向南，據群眾反映，你雇傭了幾百個人為你服務，這是資本家剝削勞動人民，你趕緊交代吧！”

齊副書記、衛副書記和方支前一聽都是臉上隱現怒色，總有那么一小撮不好好干工作卻總喜歡上綱上線的人出來作亂。他們卻又微微擔心，齊副書記不希望這個敏感問題引起連鎖反應，從而影響到全省的改革大局。這是他們一直想回避卻又是回避不了的問題，現在終于被提出來了。

路局長也是微微皺眉，但他也沒辦法，說到底，他們這次下來，這個問題才是重點。

“你說的雇傭是指那些戲班子嗎？那只是臨時合作，而且也只合作了幾天。平時他們是因為愛好唱戲才在農閑時聚到一起，都是免費唱，這次通過合作我給他們還是帶來一些收入的。這個事都由褚長負責，具體的情況我就不了解了。”

“周向南，你不要跟我避重就輕，褚長的問題自有他自己交代。”

“李干事，那我問你，我們農民增收你不高興嗎？我們農民吃飽肚子你不高興嗎？我們農民有錢買你身上這樣不帶補丁的衣服穿你不高興嗎？你跟農民有仇嗎？我看你才是資本主義！”

“你……”

“好了！李干事別說了！齊副書記，衛副書記，老方同志，周向南同志的情況我大致都了解了，也很受觸動，回去之后我會仔細的向領導作匯報，不夸大、不歪曲，你們放心。有什么決定自有領導作出。”

路局長站起來，準備結束這場詢問。

齊副書記等一眾人也站了起來，他們對這場談話的過程還是比較滿意的，這時自是不會再畫蛇添足。只有李真吾不滿意，卻也無濟于事，這個調查組的最終主導者還是路局長。

周向南挽留眾人吃午飯，但沒人答應，一起離開了。方支前離開前把周向南拉到一邊囑咐一番，又問了問周廣田的情況，交代幾句才離開。

后門被打開，周廣田在沈冬蘭和周向惠的攙扶下進來了，后面還跟著一位老人。小四一看，這是本生產隊的一位孤寡老人，年齡也比周廣田大不少，參加過革命，還負傷過，名叫趙有福。

周向南扶住周廣田：“阿伯，人都走了，就是詢問一下過程。暫時沒什么事，再等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