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衡走進天牢的時候，正好看見顧青檸拉著顧傾昀想要往外走。

空氣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李明衡踩在骯臟冰冷的石板上滿滿靠近顧青檸：“貴妃，這是想做什么？拉著我東商的重犯?！?

顧青檸狠狠地瞪著李明衡，正想說話，卻被人搶了先。

常生突然大聲喊道：“回皇上，貴妃娘娘她想劫……”

接下來的一幕驚呆了在場的所有人，常生自然是那個最驚訝的人。他的脖子右邊涓涓地流著鮮血，上面插了一把簪子。

常生倒在地上的時候，后面臉色平靜的夏果就完全地暴露在了眾人的眼前。

夏果鄭重地跪下來，“皇上，這位公公受人指使蠱惑貴妃娘娘。本是說讓貴妃娘娘來看望自己的親哥哥，結果卻想要帶走顧傾昀這個罪犯越獄。然后再請來皇上，好一通人贓俱獲的嫁禍給貴妃娘娘。奴婢氣急了殺了這賊人，愿聽候皇上發落。不過貴妃娘娘是清白的，請皇上明鑒。”

顧青檸驚恐地看著眼前這個冷酷無情的夏果，完全不能相信夏果怎么突然變了個人似的。顧傾昀也被嚇到了，以前在西凌的時候，這個夏果都是成熟穩重大方的性子，如此面孔確實駭人。

唯獨東商新帝李明衡不同，他的視線從貴妃身上移開。一臉好奇地看著夏果，開口問道：“你把人都殺了，我怎么知道你說的話是真是假？”

夏果抬起頭直視著李明衡：“恕奴婢冒昧，請問皇上覺得是貴妃娘娘值得信任，還是一個違抗皇上旨意的太監值得信任？”

“呵，常生如何違抗我的命令了？”李明衡問道。

夏果重新低下了頭，“私自帶著被皇上禁足的貴妃外出，還去的是天牢。回皇上，這不算違抗命令嗎？”

李明衡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所以在你看來，貴妃私自外出，擅闖天牢就不是違抗命令，而是無罪的咯？”

“不，奴婢認為，貴妃娘娘有罪，但是情有可原。雖然貴妃畢竟已經是東商的人了，但喪家喪國之事確實非常人能接受。這種情況下，自己的親哥哥還無故入了天牢。是個人都會接受不了的，懇求皇上給予貴妃娘娘一些時日，娘娘一定會想明白的?！?

李明衡呵呵笑了兩聲，冷聲道：“伶牙俐齒，巧舌如簧?！?

顧青檸終于反應過來，跪下請求皇上：“皇上，夏果是一時糊涂，還請您饒了她。有什么就往我身上罰就好了?！?

李明衡道：“糊涂的是你啊，貴妃。常平，派人將常生的尸體處置了。然后將顧傾昀繼續關押，以后不得我命令，天牢不許任何人探視。至于貴妃，將她送回暖春閣?！?

顧青檸難以置信地抓著自己的二哥哥不肯放手，此刻卻說不出更多的話。怕說不好，怕會惹得皇上下旨殺了他，就更沒有希望了。

李明衡看在眼里，轉身往外走，話音卻落入了每個人的耳中：“夏果聽旨，即日著封為暖春閣大宮女，并賞銀百兩。且日后多督促貴妃做好本職事物，不可懈怠?！?

“奴婢領旨?！毕墓俅喂Ь吹匦卸Y。

然后夏果利落起身，拉住顧青檸，使她不能在隨意地拉著顧傾昀。顧傾昀重新關押之后，夏果已經將顧青檸拖出了天牢，走上了回暖春閣的道路。

顧青檸此刻滿腦子都是疑問，卻不知從何問起，于是泄了氣一般不想搭理夏果。夏果也不去煩擾顧青檸，只默默跟在顧青檸身后。

走過東商西門時，遇上了一個人。

慎王爺李光殊正往這邊走來，看見貴妃還帶了一臉玩味的笑意。

李光殊走近顧青檸后停下來，微微拱手行了個禮，才說道：“貴妃這么晚了還在宮中，額，巡視嗎？是奉了皇上的命嗎？皇上這么不成體統的嗎？”

顧青檸有點受不了這個慎王爺，直接繞了過去：“我還有事，慎王爺恕罪，先告辭了。”

“昔日西凌國君顧正洪也算是我所景仰之人，作為他最愛的女兒原來是這么個不明事理任意妄為的女子啊。看來西凌國君教子無方嘛，難怪落了個亡國的下場?！崩罟馐馔蝗淮舐暤?。

在場的太監宮女，王爺的小廝仆人，守門的護衛將領，全都清清楚楚地聽到了。

顧青檸很憤怒地轉身看著這個滿嘴胡言的慎王爺：“你說什么！”

“難道不是嗎？”

“你可以說我，但不許侮辱我的父親?！鳖櫱鄼庪y以想象這么個看似溫文爾雅的人，出言不遜起來竟這么令人討厭。

李光殊湊近顧青檸，聲音很小地說道：“西凌國君已經死了，你的父親已經死了，你不好好活下去抓住你現有的東西，卻在整個東商皇宮中撒潑發瘋，你對得起由你父親讓到現在活得好好的你自己嗎？”

顧青檸今天已經被幾個人身體力行地教訓過了，此刻表情凝固，身體僵硬地不知作何動作。大腦也幾乎運轉不過來，有些不一樣的想法從她的內心萌發。

李光殊禮貌地退后行禮，“在下告辭，貴妃保重。”

夏果也禮貌地對慎王爺行李，在場的宮人全都各司其職地做著自己該做的事，露出自己該擺的表情。

唯有顧青檸一人，木楞呆滯地做了身為東商貴妃不該做的事。

兩人回去時，無視守門的護衛，顧青檸露出臉大方地回了暖春閣。

顧青檸狠狠地關上了臥室的門，夏果被關在了外面。

春桃疑惑地上來關心道：“貴妃娘娘回來了，怎么樣了？夏果姐呢？”

無論春桃怎么問，顧青檸都沒有回答。貴妃才剛回來，春桃也沒辦法丟下她一人，著急得不行。

夏果孑然站在冰天雪地的屋外，面無表情，眼睛閉上對著緊閉的屋門。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沒有其他任何多余的動作。就像一尊涂上色彩的塑像，沒有太多的活力，卻安守本分。

顧青檸全然沒有聽到春桃在說什么，呆愣愣地坐在床沿上，視線里只有春桃鬧騰卻又活潑的樣子，不經意間竟笑了。

春桃被嚇著了，“公，貴妃娘娘，你怎么了，別嚇我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顧青檸微笑著摸了摸春桃的臉，起身去打開了門，將夏果拉進了暖和的屋里。

隨后，三個人摟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