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母子三人在王家吃完午飯就要趕回家里去了，李虹手腳麻利的收拾了桌子，送馮氏幾人離開。

馮氏看著自己千嬌百寵養大的姑娘嫁到婆家才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發生了脫胎換骨一樣的變化，心里五味陳雜，雖說她之前一直盼著閨女懂事，可閨女真的懂事能干了，她又有點心疼。

按了按濕潤的眼角，馮氏停住腳步，對著李虹道：“好了，不用送了，你回去收拾吧，娘有時間了再來看你。”

李虹放開拉著馮氏胳膊的手，點頭，“嗯，娘，你們路上慢一點，等相公回來了，我和他再一起去看您和爹。”

“好。”馮氏拍了拍李虹的手，轉身上了驢車。

目送幾人走遠，李虹才轉身回了家。

把廚房收拾好之后，李虹看天氣好，就熱了水讓小麥和大全洗澡洗頭，以前村子里的小孩大多養的比較糙，半個月乃至一個月不洗一次頭，不洗一次澡很正常。

屈氏不大管小麥和大全，王大成又是一個男人，根本不會注意這些細節，所以小麥和大全以前的形象比起村子里其他臟兮兮的小孩還要不如。李虹看不過眼，最近開始，每隔上兩三天總要挑一個大太陽的天氣，督促兩人洗澡洗頭。

王家沒有澡盆，他們洗澡用的是一個大木盆，把大木盆擺在廚房里離鍋灶比較近的地方，鍋里燒的熱水，灶眼里還有火，洗澡也不會太冷，再提一個空桶和一桶涼水放好，空桶是用來倒臟水的，干凈衣服和香皂放在小板凳上。

這香皂還是李虹費盡千辛萬苦做出來的，她實在不能接受草木灰洗完澡身上那種干干的感覺，用了好幾天的時間，才弄出了這一笑塊草木灰混合豬油做的香皂，雖說也還不是多好用，但最起碼湊合著能用了，等有錢了，她一定要去買奢侈的澡豆用用。

因為最近經常洗，小麥很快就洗完澡出來了，換大全進去洗。外面暖洋洋的太陽曬著比起屋子里要暖和一點，李虹在院子里備了熱水和皂角，給小麥洗頭。

小麥這段時間吃的好，干枯枯的頭發被養的順滑了不少，解開頭繩，先把頭發放在盆子里打濕，然后把砸好的皂角末抹在頭上，搓揉之后沖洗干凈就可以。

用干布巾把頭發上的水擦掉，小麥擠到李虹身邊，問道：“嫂子，你聞我香不香？”

李虹故意深呼一口氣，笑道：“嗯，香。”

小麥這才滿足的坐好，看著李虹手中的鞋子，驚喜的道：“嫂子，這是我的嗎？”

“對啊，你兩雙，用這種桃粉色的布做鞋面，大全兩雙，用給你大哥做衣服的那種深藍色布做鞋面，可以換著穿。”

李虹前兩天才發現大全和小麥穿的鞋子都已經漏腳趾了，也幸虧她小的時候經常幫著奶奶剪鞋樣子，學了奶奶一手做鞋的好本。

拆了王大成的兩件破衣服，又找了她之前已經不穿的破衣服，打好了袼褙，晾了兩天，今天剛好干了，沒有鞋樣，她直接拆了小麥和大全各一雙已經破的不像樣的布鞋，照著剪的，今天糊好鞋面，剪好鞋底，再一晾曬，就可以著手納鞋底了。

小孩子對新的東西總是沒有辦法抗拒，尤其是女孩子，小麥趴在李虹身邊，小心翼翼的用手摸了摸鞋面，喃喃道：“真好看，正好可以配嫂子送給我的那身新衣服。”

“嗯，要不了幾天就能做好，到時候你就有新衣服新鞋子穿了。”李虹說著把已經糊好的那雙遞到小麥面前，繼續糊下一雙。

小麥抱著鞋面，猛搖頭，“我不，我要留著過年的時候穿。”

“那衣服和鞋子都是單的，就是這個時候穿的，過年的時候就不能穿了。”

“能穿的，我不怕冷。”小麥固執的想要把新衣服和新鞋子留到過年的時候穿，往年別的小朋友過年都有新衣服穿，就她和大全沒有，今年過年她也要穿新衣服。

李虹停下手中的動作，抬頭，對小麥細聲道：“過年的時候嫂子還會給你們做過年的衣服和鞋子，你把這衣服留在過年穿了，那你過年的新衣裳準備留到什么時候再穿？”

小麥不敢置信的睜大眼睛，“過年我們還有新衣服和鞋子嗎？”

李虹笑著點頭，“對，嫂子爭取以后每年過年都讓你們穿上新衣服，心鞋子。”

小麥高興的跳起來，叫道：“嫂子，你真是太好了。”

李虹笑著搖了搖頭，不在理會拉著剛洗完澡出來的大全分享喜悅的小麥，繼續手中的活計，早點做完，兩個小的也可以早點穿上新鞋子。

“小麥在外面瘋什么呢？”王老爹問趴在窗子跟前瞅外面的屈氏。

“別吵。”屈氏阻止了王老爹發聲，豎著耳朵繼續偷聽。

“二哥，二哥，嫂子給我們做新鞋子呢。”小麥聲音里掩不住的興奮，“不光這個，嫂子還說，過年的時候也要給我們做新衣服和新鞋子呢。”

因為興奮，小麥的聲音很高，屈氏和躺在床上的王老爹聽的清清楚楚。屈氏嘆著氣，從窗子旁邊坐到王老爹跟前，“老頭子，你說這李家給兒媳這么多陪嫁，又整天往咱家送肉，送面之類的，咱家大成以后會不會在媳婦跟前挺不直腰桿，媳婦說什么就是什么啊？”

王老爹沉默了一下，小聲嘀咕，“這倒有可能，畢竟兒子都像爹嘛。”

屈氏雖然眼睛不好，可耳朵很靈，她立馬道：“你什么意思？說我是悍婦，是不是？”

“別生氣，別生氣。”王老爹認慫，“你看你，你看你，我什么時候這樣說了，我只是說我很聽你的話。”

“那還不是一樣的意思？”屈氏繼續生氣，“因為我是悍婦，所以說什么你都要聽？”

王老爹辯解道：“心甘情愿的聽和不得不聽怎么能一樣呢？家里有悍婦的那是不敢不聽，可我心里有你，對你那是心甘情愿的聽。”

屈氏老臉一紅，弱聲道：“你這老頭子，一大把年紀了胡說什么呢？”

“我可沒有胡說，你看，從你嫁給我，我什么時候，沒有順著你來？”

王老爹不這話一說，屈氏又想起了王老爹是為什么才會變成這幅樣子，她望著王老爹的腿喃喃道：“我倒寧愿你不那么順著我。”

“快別哭了，快別哭了，小心眼睛。”王老爹看屈氏抹眼淚，恨不得抽自己兩嘴巴子。本來想哄媳婦開心，沒想到反倒惹她傷心了，自己受傷這件事一直都是屈氏的心結，就算她因此平日對小麥和大全有些冷漠，他都沒敢多勸，今天，他怎么就說了這種話呢？

看王老爹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屈氏抹了兩把眼淚，扶他坐好，道：“我不哭了，你別著急。”

王老爹拉起屈氏的手，緊緊握住，“這些年我一直躺在床上不能動彈，偶爾我也會后悔，可我從不后悔那時上山給你摘棗子，你懷著我的孩子，只是想吃酸棗，我都不能滿足，還算什么男人？我后悔只后悔自己當時怎么不多注意一點，要是我自己多注意一點也許就不會發生那樣的事了，還害的你和孩子這些年吃盡了苦頭。”

“不是的，不是的”屈氏急道，“這怎么能怪你？”

王老爹扯出一個苦笑，“要不是因為我受傷，你的眼睛怎么會變成這樣，身子怎么會落下病根？家里怎么會連新蓋的房子都賣掉？”

說完，他偷偷抬眼瞄了一眼屈氏的表情，話題一轉道：“不過，我知道你從來沒有怪過我，孩子也從不曾怨過我，所以，我自己也就不能整天再自怨自艾的，對不對？”

屈氏忙點頭。

終于把這件事情揭了過去，王老爹轉移話題道：“沒想到紅兒這孩子還會做鞋子，聽小麥說她前幾天還學著給大成做了兩套衣服？”

“是啊，他們成親前咱誰想得到紅兒她能這么好。”屈氏感嘆，要不是當時實在找不著愿意嫁到他們家的姑娘，以紅兒當時的名聲她是怎么也不會想要大成娶的，可現在看來，紅兒可比她當時看上的那些人家好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