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蠻荒歲月(3)
書名: 遠方的上方作者名: 一葦情本章字數: 2798字更新時間: 2018-11-06 10:35:29
冬天很快就到來了,呼呼的北風,夾著冷雨席卷著蕭條的大地。
因為連日的陰雨,厚厚的棉被潮潮的沒有一點兒溫暖,唐雨荷躲在被窩里,盡量的團成一團,盡量的讓自己可以暖和一些。
漆黑中,她望著屋頂,聽著北風呼嘯著瘋狂的刮過黑暗的夜空,聽著雨水“沙沙沙”的猛烈的敲打著屋頂的瓦片,聽著亂糟糟的彷如天外的來聲,心里有些害怕。
然而,外面世界的狂風暴雨,更襯托著一室的安寧。
沒有熟悉的貓頭鷹叫聲催眠的夜晚,加上狂風暴雨的囂喧,心里害怕的唐雨荷有些難以入睡。
唐雨荷想著每晚孤獨大叫的貓頭鷹,在這樣的風雨之夜該會躲去了哪里,會不會也像她一樣害怕得無法入眠?
也不知過了多久,風的呼嘯聲小了,雨也小了,唐雨荷才不知不覺間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沉沉的夢里,本就有些不安穩,卻突然被一陣急切的打門聲,驚嚇得渾身打了個激靈,她忽的睜開了眼睛。
周圍是一片漆黑,心驚惶的要跳了出來般,然后,整個人彈跳著坐了起來,發覺是在房間里,知道是夢,恍惚了一下,又倒下去縮回被窩里。
“啪啪啪”
狠命打門的聲音再一次傳來,在這漆黑的寒冷的冬夜里,讓人聽著心驚肉跳,隨之而來的叫嚷聲劃空而來:
“老八老八,快開門,全村的牛都不見了,快起來幫忙!”
原來不是夢啊。
黑暗中聽到父親拉了好幾下燈,卻沒有亮光透過窗戶。
“該死的,停電了。”
父親嘟噥了一聲之后,就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在摸索著什么,好一會兒,聽到了擦擦的響聲,好不容易劃著了一根火柴,終于把煤油燈點亮。
昏黃微弱的光,打破了夜里的黑。
唐雨荷坐了起來,透過窗戶,看見外面的父親急急的扣著紐扣,然后點燃了火把,順手操起門后邊的鐵鎬,匆匆的甩門而去。
牛可是每個家庭的命根子啊,沒有牛耕田種地,一家人就等著挨餓喝西北風吧。
唐雨荷也跟著披上了厚厚的棉衣,走到外面的時候,一陣冷風撲來,她渾身顫了一下,卻看見母親站在走廊里,一臉的擔憂,旁邊的煤油燈火在冷風的呼呼下噗噗的跳著。
雨,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而風,依舊有些猛。
又一陣北風呼來,厚厚的棉衣也抵擋不住,唐雨荷的小身板禁不住的抖得篩糠一樣。
唐雨荷抖抖的跟在母親后面,來到牛棚。
牛棚的門本來就不結實,已經被撞散成了一塊塊的木板掉在地上。
里面安靜得一塌糊涂,只是小黑真的不見了,而小牛犢卻安安靜靜的趴在稻草鋪好的地板上,用蒙蒙的眼睛看見著她們,一副溫順的模樣,完全不知發生了什么事情。
三更半夜的小黑跑哪里去了?它從來不是貪玩愛闖禍愛鬧事的牛。
母親一看小黑不在,立馬慌了神,急急的趕到門口,隨著匆匆前來的人流往前趕。
“你家的牛也不見了?”
“是啊,又黑又冷的,上哪兒找去?”
......
漆黑寒冷的夜里,本該在夢鄉里的人們,此刻卻像游魂一樣本向外面,尋找著自家的牛。
雨剛停不久,道路泥濘且容易打滑,路邊枯敗的草尖上還掛著大顆的水珠,在手電光照下晶瑩剔透。
唐雨荷拽著母親的手,小心翼翼的避開泥路上的坑坑洼洼,躲閃著草尖上的水珠,以免打濕褲子,腳步匆匆的前行。
...
在樹林中央的一塊草地上,牛群不約而同的聚集在一起。
好像全村的男人都出動了,每個人都一手舉著火把,一手操著家伙,什么木棍啊鐵鏟啊鐵鋤啊鐵叉啊,這些平時用來勞動的工具現在都變成了武器。
場面非常的壯觀,又有些嚇人,有點像電影里貧苦勞動人民造反的情節,難道這些牛要造反不成?
然而,火光沖天的樹林里,被圍在中央的是兩頭正在決一死戰的公牛。
不知道它們為了什么,兩頭牛都用牛角死死的頂著對方,龐大的身軀較著死勁兒,又都勢均力敵,互不相讓,不肯退后半步。
牛群站在一邊,哧哧的喘著氣,有些劍拔弩張的架勢。
人群只敢遠遠的觀看,不敢靠近,生怕哪頭牛突然發瘋狂奔起來,撞到或者踩踏到人,后果不堪設想。
兩頭在打架的公牛,一頭是三伯家的,一頭是二叔公家的,都很粗壯結實而且很龐大,力氣同樣很大很蠻橫。
半夜里,它們不知發了什么瘋,掙脫了韁繩,跑了出來。然后橫沖直撞的把每家每戶牛舍的門都撞爛了,于是全村的牛都“哞哞”叫著跑了出來,跟著聚集到了樹林里。
二叔公恰巧起來解手,發現牛不見了,走到門外,發現牛群瘋狂的奔跑,嚇了一跳,以為是有人來偷牛,一邊提著褲子一邊失了魂的挨家挨戶的打門叫人,一傳十十傳百,全村人都被嚇醒了,男人們都慌慌張張的從被窩里爬起來,打著火把四處尋找。
循著母牛的“哞哞”叫聲,有人終于在樹林里發現了它們,于是大家都舉著火把往樹林去,一時間火光沖天,照亮了黑壓壓的牛群,牛群有些躁動,局勢緊張的一觸即發。
沒有人敢大聲說話,怕驚動了牛群的神經引起狂奔。
全村最有經驗的老者便是二叔公,他啞著鴨公嗓子,指揮著男人們一個一個悄悄的靠近牛群,悄悄的牽著牛的繩索分開綁到大樹上。
時間在悄悄的流逝,大家大氣都不敢出,生怕呼出的氣,會驚動那兩頭正在戀戰的公牛。
打得正酣的兩頭公牛,已經相持很久了,都有些力竭,都喘著粗氣,眼看著就要堅持不下去了。
在場的人,對這兩頭死活不要命的公牛一時間束手無策,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按理說,應該是公牛處在發情期,才會這樣發瘋的。”
二叔公捋了捋他的山羊胡子,他對付牛很是有些手腕,此時正瞇著眼睛笑了笑,打架的是他家的牛,他居然還笑得出來。
三伯看見了氣就不打一處來,正是關鍵時候,不知道他說這話什么意思。
別人都不明所以,訕訕的笑。
唐雨荷一到那里,便用眼睛在牛群中找到了小黑,剛叫了聲“小黑”,就被母親捂住了嘴,還“噓”的一聲,暗示她不要出聲,以免驚嚇到一觸即發的牛群。
唐雨荷不明白什么是發情期,只是在火光中,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兩頭牛不要命的打在一起:
它們鼻孔都喘著粗氣,兩只牛眼惡狠狠的瞪著對方,犀利的牛角死死的頂在一起,四條腿死死的陷進泥土里,龐大的身軀一刻都不肯松懈。
唐雨荷不明白,牛會有什么事情值得這樣不要命的打架,簡直是笨牛,愚蠢至極。
所有的人,都緊張的屏住呼吸,看著它們打,無計可施。
好長一段時間過去了,一頭牛終于受不住松了一下勁兒,便被另一頭牛逼得節節后退,戰局“嗖”的緊張起來。人人都拽緊了手里的武器,往前弓著腰,隨時準備著逃跑或者準備著戰斗。
那松了勁兒的牛本想喘口氣再續上勁兒繼續戰斗,無奈被逼得節節敗退,再無還手之力,眼看大勢已去,只好撒了腿的逃跑狂奔。
人早就躲過了一邊,讓出了一條道,遠遠的觀看,一時間手足無措。
后面的牛追上了,兩頭犟牛又頂在一起。
再這樣打下去,必是兩敗俱傷,得用個什么法子把它們分開才成。
“哪家的是母牛,趕緊牽來,要快快,再慢就要出事了。”
二叔公再也笑不出聲來了,在那里緊張的扯著鴨公嗓子喊,現在就他最緊張了,剛才被打敗的可是他家的牛。
“我這兒有!”
于是就有人牽來了兩頭母牛,父親也牽著小黑過來了,慢慢的靠近那兩頭打得正酣的公牛。
上一秒鐘還打得難分難解的兩頭怪物,見到母牛,立馬松了勁兒,松開了死頂著對方的牛角,不打了,跑到母牛身邊搖尾乞憐的轉來轉去,聞聞這里嗅嗅那里,很高興的撒著歡兒。
“哎——”
火光中,大家都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甚至有人哈哈大笑起來。
剛才還牛氣沖天的,不也就這點兒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