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發現一只白鴿從高高的宮墻里飛了出去，飛到了一處尋常的小院。

“主人，不好，公主命危，我們是否即刻進宮？”

南宮清眼都沒抬一個，舉手之間，一副墨竹便已完成，他放下筆，拿起手邊的茶杯抿了一口，這才看向來人，“這才出宮一個月，你就忘了規矩？”

依舊是溫和若風的語氣，卻嚇得南風臉色一白，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屬下知罪。”

半響，就在南風以為死定了的時候，南宮清揮了揮手讓他出去。

“是。”南風低著頭，再不敢多言。

臨走之前，他聽見他的聲音說道：“亂世之中，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

此時，整個皇宮籠罩著一層陰云，底下是看不見的暗潮洶涌。

“那個賤人死了？”

得到這個消息，陶之夭只是這樣平淡地問了一句。

小孩點頭，“我親眼看著箭射穿了她的心。”

陶之夭勾起嘴角，不知是笑，還是嘲諷，“射穿了嗎，都這樣了還不死，這可真是……”

后面的話語，她沒說出來，但是誰都能感覺到一種深重的絕望。

小孩皺眉，他看見他最喜歡的那雙眼睛更黑了，似乎有什么東西要流出來了，從心底驀然升起一股難言的煩躁，只要一看她，這股煩躁就會躁動不安，移開目光，就會平息。

“難道是因為我不喜歡了嗎？”

他暗暗猜想。

既然不喜歡了，那就滅了吧。

這一向是他一貫的作風，不喜歡就滅掉，永遠消失在他眼前，可是剛動了動手，連氣都凝不起來。

“咦，壞了嗎？”

再次試著運氣，暢通無阻，然后想著殺了她，這氣忽地又散了。

反復試了十次，他才慢悠悠地得出個結論，“……所以我是不想殺了她嗎？”

“可是明明不喜歡了呀……”

他不解，疑惑，委屈，他生平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她打破了他的規則，他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他在原地苦苦糾結了半天，不懂這叫作“不舍”，只得出一個令人啼笑皆非的答案：她是鬼，他殺不了她。

想通了之后，那股煩躁也沒了，緊接著發現她也沒了。

……

芙蓉面，冷若霜。

她從熟悉的眩暈中醒過來，映入眼簾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隨即統統化為駭人的仇恨，殺氣滔天。

然而，她剛出手就被人制住了。

她這才發現房中安靜地落針可聞，所有人都倒在了地上，只有一人于滿地‘躺尸’中抱琴而立，白衣若雪。

顯然，阻止她的人就是這位白衣琴師。

耳畔琴音傳來。

她眸光一亮，是他！

本來暗暗蓄力的攻擊滯住，也就是這一下停滯，讓她失去了反擊的機會。

很快，她就感覺身體被定住，不能動彈，最重要的是她的魂力在漸漸流失，一種莫名的恐慌躍上心頭，當她的視線掠過床上，瞬間瘋狂掙扎起來。

只見床上的人原本蒼白若紙的臉色漸漸紅潤，就像吃了什么大補丹一樣。

陶之夭寧愿死，也無法忍受犧牲自己去救這個賤人，可是她又無論如何都無法阻止流失的魂力，只能感受到隨著魂力的減少，手腳無力，徹骨的冰寒爬至全身。

悠揚的琴音還在耳畔回繞，宛如仙樂，卻聽得她遍體生寒，目眥欲裂。

為什么？

哪怕曲子不同，但是她認得他的琴音，獨屬于他的琴音，還有那一襲如雪的白衣，曾在夢中使她忘卻如影隨行的仇恨，今時，還是熟悉的琴音，熟悉的白衣，卻是要她成為她仇人的救命藥。

恨嗎？怨嗎？

當然恨！當然怨！

可是怨恨之中，還有些難過和迷惘，他對于她而言是不同的，就像黑暗總是向往光明，她忍不住問自己，若他現在停下，后悔了，她會原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