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5月31日。

天剛朦朦亮，在醫院的病房中，趴著睡的林巧言醒了過來。她所趴的正是程可的病床，程妙心則躺在隔壁的病床上。兩人作著均勻的呼吸，都還沒醒來。曹逸靈橫臥在靠墻的沙發上，也還熟睡著。剛過去的一天，著實把每個人的體力都榨干了。

輕輕放開握了一整晚的程可右手，林巧言起身走到了病房外。程可已經平安了，而爸爸林宇卻仍無音訊。

這時只見卸下公式化笑臉的Luka緊張地跑了過來，林巧言忙示意他放輕腳步。

“Yan，中科院來了個分院長，在星岸之環，在找你吶。”

“中科院？”這個消息讓林巧言感到很莫名，自己只是個科學家家屬，怎么被中科院的分院長點名見面了。

向著病床上的程可和程妙心又望了一陣后，林巧言隨Luka離開了醫院。

“你就是林宇博士的女兒林巧言吧？”主動上前來握手的這位副院長比林宇更加年長，但在白發之下的眼神溫暖而柔和，甚至讓林巧言感覺很熟悉。

“您是中科院的……院長？”

“上海分院院長，主管江浙滬各部門。我還曾經是你爸爸的導師，你兩三歲時候我還抱過你。叫我陸伯伯吧，別叫爺爺。”

“陸伯伯。”林巧言點點頭。

再向陸院長身后看去，今天來了不少人，大多數都能一眼看出是科學界的前輩但是有兩人穿著警服并配有很高級警銜的肩章，讓林巧言有一絲不好的感覺。

“巧言，你爸爸昨天做了一件很重大的事情。這件事情是前所未有的，他知道一定會驚動很多部門，所以提前寄了一份材料給我。是掐著點讓我昨天傍晚收到的。”

林巧言的不安感已經開始將她搖晃起來，陸院長忙扶住她，招呼后面的人搬來一張椅子讓她坐下。

“謝謝陸伯伯。您繼續說吧，我可以的。”

陸院長喚過一個星岸之環的工作人員，給了他一個優盤。沒過多久，大屏幕上播放出了林宇的影像。

影像中的林宇仍穿著白大褂，應該是在星岸之光的辦公室中。

“陸老師，很抱歉，用這個方式和您道別。在您看到這段視頻的時候，我已經換了另一種活下去的方式。我的大腦離開了我的身體，和我克隆的1500個自己的大腦連接到了一起。

“對于我自己，首先我還活著，和螺旋塔，和星岸之環成為了一體，所以沒有謀殺，甚至以我的角度連自殺也不是。我獻出了我的身體，為科學獻身，我感到無比榮耀。

“對于那1500個克隆體，他們的大腦與我活成了一體，對于他們的身體，如果有什么部門認為這有道德倫理問題，是謀殺的話，所有的責任在我，我附在這個優盤后的文件里明確記錄了切割過程是全自動的，由我設計的裝置完成。

“陸老師，我獻身的是一項注定偉大的科學事業，關系到宇宙真相，維度真相，時間真相，我沒有了身體，但我會用更強大的腦能力向你們傳達成果。

“程實語和蔡儀君夫婦，是這項研究的先行者，與他們真正的獻出生命相比，我的獻身相形見絀。我請求科學院接受和認可他們兩人的貢獻。同時，相關技術的專利權益屬于白手科學聯盟、星岸集團、我的兒子林毅行，以及程可共同擁有，相關文件也在附件中。”

畫面停頓了一會，林巧言已經開始流淚。

“Yan，我的寶貝女兒。”

這一聲呼喚讓林巧言徹底淚崩。

“爸爸沒有死，爸爸比以往活得更廣闊了。按照爸爸和程可的預測，爸爸已經可以回到過去，重新看一遍你的成長，補上之前因為工作沒能陪伴你的每一天，甚至和離開你們快二十年媽媽團聚。你是不是應該為我高興呢？”

林巧言抹了抹眼淚，用力地點著頭。

“爸爸能下定決心獻身科學的另一個原因就是，我終于看見我無比出色的女兒有了能夠托付的人。程可非常好，盡管我還不確定是什么樣的宿命讓他選擇離開。寶貝Yan，在程可的人生里，難道有什么狗屁宿命是你贏不了的嗎？去吧，別讓自己留遺憾。”

視頻結束后，陸院長為林巧言遞上了紙巾，林巧言一邊擦著淚一邊站起了身。

“陸伯伯，你們準備后面怎么辦。”

陸院長回頭看了一下他帶來的科學家和警官，回答道：“為了這個問題，昨天很多人都一整晚沒有睡好。這不是一個可以輕易決定怎么定性，怎么處理，怎么對外公布的事情。”

林巧言表示同意這個說法。

“我們目前的決定是先不對外公開這個事件，并成立工作組進行研究。還有，中科院和公安部各會派一個人長駐星岸之環長期跟蹤林博士大腦的情況。”

“好的，謝謝陸伯伯。”

陸院長示意同行的人拿來了一另一個優盤和一個包裹，交到了林巧言手中。

“優盤里是林博士的完整視頻，包括給你哥哥的部分，還有一些他留給你們的私人文件。包裹里是他的證件和隨身物品。”

林巧言用不時會顫抖的手接過了這些不知該不該稱為“遺物”的東西。

“陸伯伯，我爸爸的身體……”

“巧言，按照你爸爸要求，因為他并沒有死，他的身體將使用低溫儲存技術保存起來。還有，他交待了，不讓你看他在螺旋塔上的樣子。”

林巧言沒有再說什么，默默地抱起那個包裹走了出去，Luka小哥也急忙跟了上去。

車從車庫開出，經過星岸之環門口的時候，林巧言打開了車窗看著這幢龐大的建筑物。

Luka放慢了車速問道：“Yan，要去哪里？”

林巧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帶我去買輛車吧，我想自己去一個遠離杭州的地方。”

——————————

時間線：

2023年5月31日

林巧言收到林宇“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