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開口所言……慕長離定睛看向來人，夜藺臉上滿面紅光，似乎并沒有那日前來相邀時的郁悶，心下所疑，但也未顯現(xiàn)出來。

如今的局面已經(jīng)改了太多，大概這一世他所見過的事情已經(jīng)被更改了，所以這人邀他前去魔界一趟，或許并不是因為那人。

那今日來此，是有何打算。

眼前紅衣男子唇上還有未處理干凈的絲絲殷紅，便是那突然一笑，紅唇白齒的，一介魔尊也是此時的模樣十分妖冶，慕長離注意到這人眼底似乎藏不住的笑意，心下一凜……

看來事情果然大不同了。

夜藺的視線自然全部在眼前人臉上了，那床上此時已經(jīng)看不太清面容的女子，大概眼前人是不愿被外人所知，只不過上一回見面倒是沒有絲毫察覺，連氣息都沒有感知半分，是否藏的太緊了些，若非十分看重之人……不過，他來此是有要事的。

慕長離抿著的唇微緊，前后三人皆是湊巧的錯開時間來此，也未免過于巧合了些。

“剛才……”來人轉(zhuǎn)念之間已將視線從慕長離身上移開，自然是感應(yīng)到了這人的氣息，亦是感應(yīng)到了一絲其他氣息，喚起了記憶深處一隅的某人影子。

可會是那人……夜藺不覺蹙眉的神情落在慕長離眼底，其實兩人臉上一直是不動聲色，紅衣男子突然轉(zhuǎn)身背對著屋內(nèi)人，一時面容神色不被看清。

“倒是來的巧，沒有礙著慕殿主的私事。”這人開口的聲音中有種莫名的涼意，只不過笑臉相對，委實看不出那里不妥。

此時慕長離神情實在平淡的很，聽著這話也未有什么表示，便是有意不管這私事指的是哪件了。

繼而夜藺笑而不語，目光淺淡如水，已經(jīng)是毫不客氣地在眼前人面前坐下，這時慕長離才似是無意地打量了一番座上的人，與之前幾日相比，這人的變化有些說不出來的意味。

在座上的人未曾再開口的時間里，慕長離冷面站著，眉眼間仿佛是聚起了茫茫天地中的那些幾近空無的氣息，有了這份氣息，眼前人的身份似乎不僅是虛無之境高高在上的一方殿主了，而是染上了幾分塵土味，倒是未減少半分風采，反而在他看來才是有了存在。

雖說虛無之境不像外界傳言的那般仙氣十足，無欲無求，但也是修仙者心中的終極圣地，這圣地二字可不是這般容易得來的。

“魔尊來此何事？”這話中語氣著實冰寒，似乎這一開口屋內(nèi)的寒氣便涌現(xiàn)出來，饒是魔界寒氣較重，也是習(xí)慣了這般氛圍，但是眼下……夜藺自顧自的搖了搖頭，神思卻越發(fā)清明甚至警惕了起來。

前幾日眼前人的模樣或許才是不必多疑的，而眼下細看這雙眼睛，雖如井水一般波瀾不驚，可平靜之下的風浪能有多高，還是留了心思的好。

慕長離往前走了一步，身后的結(jié)界自然關(guān)上了，原本床上躺著的女子身影已然不見，而座上的人仿佛沒有瞧見這般變故，眼前人的事情他不應(yīng)插手也不該生了這個念頭，如此才好。

抿了一口桌上的茶水，輕掩眉眼，紅衣男子突然雙眼間多出了一些光亮，那依舊殷紅的嘴唇緩緩張合，夜藺臉頰一側(cè)似是有顯現(xiàn)一朵暗色的紅蓮，只不過眨眼間已經(jīng)消失不見。

緩緩道來的聲音比之剛才好聽極了，有絲絲魅惑藏于其中，仿佛如沐春風，周遭的寒氣也不算什么了。

慕長離倒是再一次看見了那朵暗色蓮，下意識地比之身后那已放入結(jié)界中的人額間的印記，雖說皆是菡萏，但還是多有不同的，這暗色蓮倒是有幾分像閻君的紅蓮業(yè)火，不過聽聞魔界也存有這般暗紅之色，已是紅的如黑墨一般的花，而魔尊夜藺并不喜在人前露面，所以面頰上有一印記之事知曉的人不多，何況這印記也是尋了秘術(shù)給壓制下來的，剛才的片刻之現(xiàn)，大概是座上的人不太在意，或是有意為之。

此時夜藺眼底該是起了興致，合著剛才的話……

“這外面可是熱鬧的很，聽聞有神女一舞祭河神，這由凡人跳的神女舞本尊倒是不曾見過。”這話像是回了剛剛眼前人所問，不過兩人皆是心知肚明的很，彼此想說與要聽的并不是這一句。

慕長離看了座上似乎喜愛飲茶的男子，眸色幽深，可良久之后也是將視線移至窗外，本不用眼睛去看也是能感覺到這般熱鬧，街道人聲鼎沸，透過打開的窗戶能看到聚起來的形形色色的人，今日臨川城的千秋節(jié)……似乎是不能出半分差錯。

在某人的計劃中，是絕對不能出錯的。

夜藺一雙望向外頭大好天氣時仿佛暈著淺綠色光澤的眸子微微發(fā)亮，眉眼間自帶笑意，說到底他起了興致的并不是這什么神女舞，而是眼前人何時前往他魔界，雖說他此番不打招呼而來似乎并不是為了這前幾日便邀約一事。

街上的景象確實與屋內(nèi)的氣氛十分不容，寒氣少了些，但是身上的寒意并沒有退去，夜藺看著窗邊的身影，其實心下還是冒出幾分敬佩。

虛無之境到底是怎樣一個處于三界之上的世界，他恐怕是知曉清楚的為數(shù)幾人之一，就算慕長離身任司明境殿主一職，但是如今的虛無之境比不上過去古籍中記載的那般，是每個修仙者真正慕名的圣地了。

自從神淵殞身衛(wèi)道，由如今虛無長殿主管理的虛無之境已然是他一人之境。

夜藺眸子里的那點笑意漸漸淡去，三界如今相安無事大概不是三界各主的努力為之，而是虛無之境的那人精心計劃而來，若是三界不安，整個虛無又怎能有機會挑出事來。

一方殿主被手下人謀害之事，這可是在高高在上的虛無之境，若非事實，他當真以為是小兒胡話，此事若不是有那人的暗示，眼下的局面不會如此。

眼中看到的身影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來，在這張絕冷的面容上不見半分情緒，仿佛真如這神色一般，眼下之事也是平靜如斯。

“若世上真有神女一說，那自當是與慕殿主同處的司影境殿主，那般天人風姿可不是容易忘記的。”不管這話是否有奉承之意，慕長離聽之是不覺瞇著眼睛的，那人的風姿……這人是何時見過的。

記得魔界魔尊夜藺也曾在長殿主的選拔名單之中，也是帶回過虛無之境兩次，同冥府閻君閻焰一行，只不過因為兩人似乎不和，進入虛無之境后便由司明境的大弟子領(lǐng)著直接進了長殿主的正殿，而閻焰則與他在外走了幾圈，像是要看盡虛無景象一般，也是在此碰巧遇見了現(xiàn)身的那人。

那時的場景此時回想起來倒是還能記得一些……

女子依舊一襲紅衣，縱使沒有任何神情也是盡顯芙蓉傾國之色，或許這般形容已經(jīng)不為過，他可是瞥了身邊之人一眼，閻君那副絕好的皮囊在這人面前也是要失幾分顏色的。

只不過那時這人剛剛下界回來，似乎比之以前臉色要蒼白一些，那臉上的笑意在見到陌生面容時似乎濃了些，這相處了幾萬年也是知曉這人的稟性，約莫著是來人足以賞心悅目的美色入了她的眼。

“長殿主是從何處尋來的人，看這容貌與氣質(zhì)也不比清玨差半分。”話說他原本轉(zhuǎn)身的動作也是一頓，倒不是因為這話中明顯的揶揄之意，而是因為這人從未好生喊過他的名，這清玨二字更是頭一遭。

他微皺了下眉頭，并不明顯。

而旁邊同樣一身紅衣的男子是微微挑眉，突然眉眼間染上了數(shù)倍的笑意，就算是要面見長殿主時都未曾這般，那時他似乎還不知道人間知己二字的意思，不過這一面之后，后來還有一面。

夜藺見著眼前人漸瞇起的眸子，一閃而過的寒意他還是瞧見了的，心下思量他剛才可有說錯話，細想他不曾見過司影境殿主，外界傳言也不知是男是女，但是依著剛才這人的反應(yīng)，起了的念頭還是……覺得是女子。

那女子確實稱的上是神女，早先進入虛無之境時不曾有機會見上一面，但想來能有如此修為且得到虛無之境長殿主重用的人，就算是女子也不比男子差多少。

何況外界不知的一事，在虛無之境中可是略有耳聞……兩方殿主絕不是表面相處的那般和氣，何況就算有門下弟子在場時，司影境殿主也不會太愿給司明境殿主好臉色。

在他看來這事情也絕不會像是為了鞏固地位以及諸如此類的說法，能坐上這樣的位置，就算是他人的有意提拔，但看三界近萬年來秩序穩(wěn)定，紅塵不亂，該是有這兩人的功勞的。

“今日本尊也想去湊這熱鬧，來此也不過是確定慕殿主是否還留于此地，凡間千秋節(jié)歡至，這可是魔界與天界不曾有的日子，不知慕殿主是否有興致……”這一大段話還未悉數(shù)說完，夜藺臉上的笑容一僵，在看到眼前人那越來越黑沉的臉色時，他下意識生出的念頭，覺得還是不廢話早些離開的好。

“慕殿主……不知出了何事？”這話問的誠懇，就算是他站在這人面前，也確實不知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