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臨淵羨魚
- 斟月光
- 冰凌險境
- 2070字
- 2019-05-02 20:00:00
奕玨言畢,飄然轉身便欲離去。
“你……”蕊流對著他的背影,終是開口。
奕玨動作戛然而止,停滯不前。
卻也未轉回身,更是未發一語。
蕊流看不到他的臉,如今二人之間的隔閡,倒像是橫亙一座無名高山,蕊流感受如此,奕玨或也同感。
“我該如何謝你?”蕊流突兀問起。
“不必。”奕玨說完,便如解開封印般的,繼續剛才的動作,朝門行走。
“既然來了,坐一會再走吧。”蕊流驀然說道。
奕玨動作再度停頓,卻沒猶豫,轉過身來,踱到蕊流身旁落座。
兩人座位臨窗,兩把椅子中間,擺置一張袖珍四方茶桌。
奕玨始終未曾正視蕊流,如今依然側顏以對。
“喬老板的情報,萬金之數。”蕊流看向奕玨,問道:“如此貴重,為何贈我?”
奕玨的臉,捕捉不到一絲昔日景象,明明還是那一張臉,卻與舊時宛若兩人。
“敲山震虎,打草驚蛇,你邀請延,醉翁之意在我,我亦有意結盟,為表誠意,便作信物。”奕玨語調冷靜,答道。
“的確。”蕊流接道。“不過,我沒料到,這么快你便主動找我。”
奕玨看向蕊流,眼帶狡黠,嘴角隱約顯出笑意。
蕊流幾乎條件反射性的,別開了臉,兩人目光再次錯開。
“這不是你希望的么。”奕玨說道。
“你為何不打開?不好奇么?”蕊流再問。
奕玨轉回頭去,沉吟著道:“知而無涯,我生有涯,事事皆存好奇,浪費光陰無疑,我只關注于我有用處的,其余之事,不愿更多心力顧及。”
這番話說出來,落在蕊流耳中,難免扎心之感,蕊流訕然,不過隨即便過了心,放了自己。
“沒錯。”蕊流抬頭,朗然說道:“我確信你會來,只沒想到會是現在,你全說中。”
說完,蕊流站起了身,走到廳中,于桌上拈起錦囊,一甩手,將之擲進桌邊炭盆。
看著錦囊瞬間燃盡,化身成灰,徹底與炭消磨融合,蕊流坐回原處。
“如今局勢,除去正統宏位,其余眾人三足鼎立,若能摒卻別家,率先達成兩家結盟,顯是最有利舉措。”蕊流敘述著道。
“延太高傲,不屑與人為伍。”蕊流接道。“我思考了良久,得下你不會拒絕的結論。”
“所以我邀請延,旨在吸引你來。”蕊流說完,望向奕玨。
不知何時開始,奕玨已轉過頭凝視蕊流,她這一望,四目相對,自此,二人最終直面。
蕊流雙頰剎那染紅,卻未移開視線。
這張面孔,即使陌生不雜情感,一樣驚艷到讓人移不開眼。
“世人只道勿以貌而取人,孰知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美貌,又何嘗不是種得天獨厚,是個捷徑。”蕊流也凝視著奕玨的臉,感慨而道。
奕玨就那樣的隨她看著。
蕊流目光流轉,更似欣賞一幅畫卷。
“你知道么……”奕玨嘴唇微啟,喏喏說道:“以前我最討厭的事,就是別人這樣看我。”
蕊流淺笑,說道:“那我應為過去無知賠禮。”
“從你開始,我便不討厭了。”奕玨接道。
之前你儂我儂,很少需要借助語言表達情感,而今,兩人形同陌路,曾經心中感觸,反倒可以肆無忌憚傾吐而出。
“既然你帶來了信物,我也不能沒有誠意。”蕊流說道。“兩日之后,回禮給你。”
“我晚點再過來詳談,先告辭了。”奕玨說完,起身離去。
生疏至此,誰人能測。
人生便似任性稚子,喜好無常,蕊流與崇也是如此,最初那般不復交集,誰又預料得到,會有今日逐漸親密。
奕玨走后,蕊流閑信踱出宮室。
院內積雪,自有宮人日日清理,凜風無形,偶爾刮起,會從不知名處卷來些許,隨處鋪陳,又在下次起風均勻攤開,薄薄一層于地面附著著。
漫步其上,咯吱作響。
蕊流橫穿過御花園,行至東向宮墻盡頭,走入一處冷僻小亭。
靜立于此,蕊流抬眼望向驕陽,已逾午后,此時日頭開始下斜,卻是一天中最溫暖的時刻。
半晌,亭中閃現一簇身影,憑空隨風而至。
“好久不見!”衍羽嬉笑著道。
“十日不見!”蕊流糾正。
“古人有云,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么說來,我們豈不是分別幾十年?”衍羽繼續扯皮道。
“玩笑起來就沒完沒了了。”蕊流最不擅長的便是開玩笑,自知無趣,就此作罷。
“奕珩怎么樣了?”蕊流問道。
“還老樣子,不過……”衍羽欲言又止。
“怎么?”蕊流追問。
“你們這次入蕭,剛啟程他便已后悔,雖說早與奕玨商議妥當,又有奕玨護你周全,最不濟還有我,但一顧及此行志在推助宮變,更免不得明槍暗箭,腥風血雨,心下便不得安。”衍羽答道。
蕊流自嘲一笑,說道:“你這一路聽說奕玨消息了么?”
衍羽神情驟然肅穆,回道:“聽到任何消息我都不覺奇怪,我從開始就沒相信過他。”
“表面看去,看似他依著你,凡事任你擺布,實際他從沒停止過他的謀算,此次來蕭,一方面徹底脫離了奕珩,一方面,更可借助外力,鞏固壯大自身。”衍羽思維犀利,言簡意賅。
“在你看來,我是不是反被利用?”蕊流又問。
“不到蓋棺,誰也不能定論。”衍羽攬過蕊流,整條右臂搭在蕊流肩頭,一字一字說道:“姐姐,別去懷疑自己,像我,我就只做我想做的,不為仁義道德,只為興致使然,如此事情便簡單了。”
衍羽個子很高,顯得他這動作,儼然似在教導孩童。
蕊流被他逗樂,知他意在勸慰,心下生起一絲暖意。
衍羽見蕊流現出笑意,放下手臂,也微笑著。
“奕玨府里有何動向?”蕊流問道。
“外表看去毫無動靜,但該在的人都還在,明里暗里皆是如此。”衍羽回道。
“我知道了。”蕊流說完,也抬起手,拍拍衍羽肩膀,朗聲說道:“我有兩大優點,你可能不知道。”
衍羽愣愣看她。
“第一,我不要臉。第二,極度自信。”
蕊流說完,揚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