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zhèn)人來人往,很是熱鬧。苻羽帶著了塵去買了一輛馬車,然后叫了塵坐進去,自己則是充當車夫。
了塵很少會到集市來,只因為每次他到人多的地方,就會被人群包圍。然后群眾一口一個大師,有一口一個祈愿,讓他實在難以招架。
這是他第一次沒有被人圍著的看到熱鬧的集市,他撩開窗簾子,看向馬車外。馬車晃悠悠地走著,不緊不慢,當快要到鎮(zhèn)口的時候,馬車停了下來。了塵不解地看過去,原來鎮(zhèn)口有許多官兵,來來往往的人馬都被喊住,一個官兵拿著一張畫有人像的紙比對了半天,才把攔住的人放走,這樣來來去去,出小鎮(zhèn)變成了困難的事。
了塵聽到周圍有人在抱怨,苻羽低聲對了塵說:“看來得等一會了。”
這小鎮(zhèn)還能藏什么通緝犯?了塵皺眉,他吐了一口氣,心卻想既然要等著,那就開始做功課吧,于是他開始冥想。
苻羽知道,這些人大概是來找她的,于是她下了馬車,借著去買干糧,悄悄往自己臉上加了胡子麻子之類的,又買了些布料,塞進自己的衣服里。再回到馬車上,就變成了一個憨厚老實的壯漢。
苻羽的馬車要接近那些官兵時,苻羽看見畫像上是她男裝時候的樣子,這讓她不禁心底發(fā)笑,但她現(xiàn)在的樣子和畫像上的根本就兩個人,她也不用擔(dān)心。但她還是收斂了神色,放空了思緒,好讓自己的眼神變得憨憨的,讓自己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普通的馬車夫。
不過是為了再增加一層保險。
官兵攔住了她,問道:“馬車上是什么?”
拿著畫像的官兵開始比對了一番后,對旁邊的官兵搖了搖頭。
“回,回大人。”苻羽壓低了聲調(diào),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像極了破鑼嗓子,“馬車里坐的是我家老爺請來的和尚。”
“和尚?”那個官兵疑惑地挑開簾子,看到里面確確實實是坐著一個和尚后,又把簾子放下。此時,官兵中有人說:“我剛剛看到趕馬車的不是這個人啊?剛剛趕馬車的,不是一個清秀的小哥嗎?”
說罷,一群官兵為了上來,兇狠地看著苻羽。苻羽連忙憨笑地說:“我剛剛鬧肚子,花錢請了那位小哥來幫忙把馬車趕到鎮(zhèn)外去的,這不,我去了個茅廁,回來了,那小哥拿了錢就走了。”
官兵用懷疑的眼神看著苻羽,而苻羽也心里打算著如果被認出來,就帶著了塵跑。
正當氣氛僵持著,突然有人大喊:“站住!你別跑!”眾官兵和苻羽看過去,一個穿藍色衣服的男人正急忙撥開人群跑著。
“追!”說罷,官兵們跟著追上去了,于是趕著出鎮(zhèn)的人趕緊出去,而苻羽也跟著出去了。
苻羽松了口氣,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好歹混過去了。她不敢慢下來,一出鎮(zhèn)就趕緊鞭打馬,馬拉著車飛快地跑著,直到離小鎮(zhèn)很遠,進入了另外一個山頭,苻羽才放慢下來。
她長舒一口氣,沖著馬車里喊道:“小和尚,你還好嗎?”
話音剛落,了塵就從馬車里沖了出來,直跑到一棵樹下,然后吐了起來。苻羽笑道:“小和尚,你不能坐馬車啊?”
了塵吐了半天,感覺把胃都給掏空了才停下來,他擦了擦嘴,回過身對苻羽說:“阿彌陀佛,貧僧從來都不習(xí)慣坐馬車。”
“從來都不習(xí)慣?”苻羽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也就是說,你還乘馬車去過別的地方咯?”
“啊這啊這……”了塵打算岔開話題,“剛剛那些官兵,是在做什么?”
“抓人吧。”苻羽聳了聳肩,“這次我走慢一點,希望能在天黑前到下一個城鎮(zhèn)……對了,我買了干糧,你餓了就吃吧,還有水。”
了塵點了點頭,又說:“姑娘你這打扮?”
苻羽哦了一聲,便撕開了胡子,擦了把臉,搗鼓了一下后又變成了一個清秀的小哥,她笑道:“偽裝啦偽裝,而且,我現(xiàn)在是男的哦,不要再叫姑娘了。”
了塵點點頭。他懷疑剛剛那些官兵就是來抓她的,至于為什么他不知道,想著自己救她的時候她渾身是傷,很明顯是被人追殺的樣子。
罷了,她看起來也不是什么窮兇惡極的人。
苻羽問道:“緩過來了嗎?”
了塵應(yīng)了一聲,然后上了馬車,囑咐苻羽這次慢一些。苻羽只是回道:“我怕在這荒山野嶺過夜,你知道的,指不定有土匪什么的。”
了塵轉(zhuǎn)動著佛珠的手一頓:“會嗎?”
苻羽沒有回應(yīng)他。馬車再一次走起來,這次走得很平緩,雖然速度依舊很快,但明顯比剛剛要平和許多,沒那么顛簸。
了塵將變化納入心中,暗暗感嘆道苻羽的趕馬技術(shù)不錯。
臨近正午,了塵喊苻羽停下來。苻羽找了一塊陰涼的地方,然后栓好了馬。她正要轉(zhuǎn)身拿出吃食,卻看見了塵從車上拿出了馬草,喂馬吃。
苻羽驚訝地問他:“你什么時候買的馬草?”
“在姑娘買干糧的時候。”了塵說,“給馬準備了。”
苻羽坐在樹枝上,嚼著肉干,笑道:“馬不一定吃馬草的,沒必要特殊準備。”
了塵沒有回答她。
苻羽繼續(xù)說:“而且,我想你這是在賣馬那里買的吧?一般來說,還是有人往馬草里混一些什么東西,讓馬吃了,然后生病,最后再去賣馬那里治療,這樣賣馬的又賺了一筆。”
“姑,你為什么要把人看得這么壞呢?”了塵實在說不出公子兩個字,只好用你來代替。
苻羽吃飽喝足,便躺在樹枝上。她說:“你老不出門,導(dǎo)致見識少唄。”
“我!”這話正好戳中了了塵的痛點,他確實很少出門,因而他惱羞成怒,已經(jīng)連連自稱為我,“我讀書萬卷,見識不比你少!”
苻羽哈哈大笑,說:“既然你讀書多,那你也應(yīng)當讀過有惡人出現(xiàn)的書籍……既然看過,那你就應(yīng)當知道,人有好有壞。不巧,我說的就是壞人。”
“如果真有如此壞人,我會前去將其渡化!”
對,渡化。
了塵豁然開朗。
他下山,應(yīng)當為此。
苻羽一愣,心想那些土匪可不管你和尚不和尚的,只要擋了他們的路,他們就會眼睛不眨地將人給收拾了。若說要渡化——落草為寇的,要么就是貪財;要么就是貪權(quán),想要當一當土霸王;要么就是因為食不果腹被逼的。他一個一窮二白的小和尚,就一張嘴皮子怎么可能將人從惡一面拉過來?
不過想是這么想,她看著小和尚那一臉純真,實在是不想打破他美好夢想。
她撇過頭,說:“那你加油。”隨后又看了過來,岔開話題地問道:“你是不是一直都待在寺廟里?就是從小在寺廟里長大。”
“是。”了塵說,“住持在雪天時寺廟門口撿到還是襁褓的我。”
“這樣啊。”苻羽閉上了眼睛,想象著一個嬰兒在大雪天哇哇地哭。
“那你呢?”了塵反問道。
“我啊?”苻羽想了想,“我出生在一個很溫馨的家庭,我的家人都喜歡我,我也喜歡他們。”
了塵很不解,從苻羽的話語中就覺得這樣的生活很幸福,可是為什么她現(xiàn)在不在家里?
于是他問到:“那你為什么要逃離你的家?”
“我……”苻羽腦海中浮現(xiàn)出祁王那溫柔的模樣,隨后又浮現(xiàn)一個冷酷殘忍的祁王,二者的面孔在腦海里撕扯著。
她深吸一口氣,又重重吐出。
逃離?
不,不是逃離。
“我被騙了,他破壞了我的家,傷害了我和我的家人。”苻羽嘴角上揚,但并不見笑意,“我會回去的,然后讓這個騙子付出代價!”
了塵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好,見她這副模樣心里沒由頭的生了心疼,卻又不知道怎么安慰。
氣氛一時之間變得很是尷尬。
了塵想了想,問道:“那么那個人呢?”
“我以為他死了,死得干凈利落,但是他沒死……我會找到他的。”
“唉……那祝愿你成功。”了塵嘆了口氣,隨后小聲說了一句:“不過冤冤相報何時了。”
“冤冤相報?”苻羽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她盯著了塵,眼神中隱隱有些憤怒。
這是她第一次露出憤怒的情緒。
了塵心里一個咯噔,隨即道歉:“對,對不起,貧僧說錯了。”
是了,在苻羽心中,那個人是惡人。冤冤相報,可一開始苻羽是無辜的啊。
對,這不應(yīng)當是冤冤相報。
了塵再次對自己的不會說話感到內(nèi)疚,不知接下來苻羽會怎么發(fā)火,但他都應(yīng)當一一承受下來,因為這是他活該的。
了塵低下頭,心想苻羽身手不凡,如今他觸了她的霉頭,希望苻羽對他下手不要太重才好。
他的心中生成了萬般自己會出現(xiàn)的后果,卻不想苻羽語氣輕快:“哼哼,我生氣了。”
了塵心生疑惑,但還是試探地問道:“貧僧,貧僧,要如何補償你?”
“那……給我摸一下你的光頭吧!”
“……?”